第八章 回忆结在深深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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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玥一个激灵，思绪都不由地回到了那间阴冷潮湿的柴房里。那个时候，知秋还不叫“知秋”，她是凌瑶的人。小姑娘骨瘦如柴，不知怎么惹恼了凌瑶，就被关在了侯府废弃的一间柴房里。</p>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愚蠢，不仅愚蠢，还胆小。不敢和长姐起冲突，就算明明知道是长姐的错误，她也觉得事出有因。就算是凌瑶过分，她也不敢当面提出什么不满。</p>

不过，没有谁生来就是强者的，也没有人总能在第一时间就看清一个人。知秋的事情就是最好的教训，让她下定决心，和凌瑶再无交集。</p>

她绞动着手指，有些怯懦地和长姐提出自己的请求：“大姐，那间柴房又阴又潮，你就不能把她放出来吗？”</p>

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关在那灰尘漫天，腥臭刺鼻的屋子里？凌玥攥紧了裙角，这回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再一言不发了。</p>

“玥妹妹啊，你不懂，下人呢，就是得管教。”那时年纪也不大的凌瑶说这话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现在回想起来，那眼神中除了冷漠鄙夷，还有一种凌玥幼时无论如何都看不懂的狠绝。</p>

凌玥清泠泠的嗓音在喉头翻滚了几下，只吐出几个字来：“随你便。”</p>

她从废弃的一排排厢房里，从头走到尾，终于推开了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p>

冷冷的风透过门缝将里屋的尘土扫荡得四起翻飞，也将她的骨头吹得隐隐做痛。凌玥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有节奏且不安地跳动着，她是怕的，她怕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眼睛无神，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可她又必须得看到。</p>

“有，有人吗？”凌玥提着一盏明灭不定的灯笼，大风吹得灯笼摇曳，可不知为什么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p>

无人回应。凌玥硬着头皮，摸黑向里面走去。在这一排废弃的厢房中挨个寻找极费时间，现在天色黑得怕人，给本已惶恐的凌玥心里更增添了几分不安。</p>

“救……救命！”有人突然抓住凌玥的脚腕，力度不大，甚至就和轻轻触碰一下的感觉一样。</p>

凌玥借着灯笼的光芒往脚边一看，“啊！”</p>

那是什么？蜡黄蜡黄的小脸上没了血色，枯瘦的双臂暴露在冷风中，血痕遍布，她甚至能看到有好几只老鼠疯狂地啃噬着上面的血肉，说不清是恶心还是惧怕，凌玥的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p>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几只灰溜溜的老鼠居然可以把活生生的人折腾到这个地步。</p>

凌玥用月白色的袖子驱赶那几只露出沾染着血迹牙齿的老鼠：“臭老鼠，给我滚，滚开啊！”</p>

她没有想到，胆敢啃噬活人的老鼠又怎么会怕区区几下扇打，它们依旧死皮赖脸地抱着口粮不肯撒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凌玥抬脚狠狠踩了上去，一片吱吱呀呀的凄厉叫喊声，血腥气味充盈在鼻尖。</p>

凌玥费力地扶起知秋，这才从那间可怕的柴房里跌跌撞撞逃出来。她向父亲建议，废弃的房间不能闲置，否则滋生阴暗腐败，久而久之，就连人的健康都会被夺去。那是她从孩子的视野看到的最浅显的现象，平阳侯却因此得到了什么政事上的启发。不仅采纳了她的建议，还夸赞了她一番。</p>

“哎呦，这不是玥姑娘吗？”刘青山双眼发光，看到凌玥一脸谄媚地笑着走了过来。</p>

刘青山这番话彻底将凌玥惊醒，再看他那撮胡子，长在油光满面的胖脸上像极了那些老鼠的牙齿。所作所为，也和噬人骨血的老鼠并无二致。凌玥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快步朝着刘青山走去，什么往日的腼腆内向全部抛在了脑后：“刘青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