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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那一闹，不仅没将流言遏制住，反倒让它传得越发沸沸扬扬。贾府有头脸的、世代服侍主子们的那些仆从们，都聚居在贾府后门的那条巷子里，彼此守望相助，相互之间的消息十分灵通。</p>
当下就有好事的婆子，把这事对李嬷嬷说了一耳朵。这李嬷嬷当下就炸锅了，忍着气面上笑着送走了那婆子，脚下毫不停顿，转身就去了石榴家。</p>
“砰砰砰——”外院门被人激烈地拍动着，石榴的嫂子李旺家的，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擦干净手，一边朝门口走去：“谁啊，马上就来！”</p>
门刚打开，李嬷嬷便冲了进来，李旺家的被推搡了一个倒仰，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刚想骂人，一见是小姑子未来的婆婆，连忙转怒为喜：“亲家母，怎么这会来了，吃饭了没，刚巧我在厨房炖了肉，晚上留下吃个便饭。”</p>
李嬷嬷满脸的怒气，看见一脸讨好的李旺家反倒啐了她一口：“别叫我亲家母，谁也没有我家倒霉，捡了个破鞋回去！石榴那个小娼妇在哪，快叫她出去，看我不拧了她的肉、撕烂她的嘴。”</p>
李旺家不知她气从何来，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轻易说话，只是强笑着回答：“我小姑子今儿个还在当差，不在家。”</p>
“当差好啊，都当到少爷床上去了吧！”李嬷嬷白眼一翻，讥笑道。</p>
“别和我套近乎，我今儿个来就是要把这事撸干净了。石榴那小蹄子不在，老李呢，把那一条腿的死货叫出来。”李嬷嬷朝屋里高声叫喊。</p>
李旺家的要拦她，反被她一手拨到一旁。</p>
石榴的父亲嘴里吧嗒了一口旱烟，弯腰掀开帘子，拖着一只腿走出来。他早年做活把一只腿伤到了，如今走路便时常不得劲，一瘸一拐的，干不得重活。</p>
他眨了两下浑浊的眼珠子，声音嘶哑道：“未来亲家母，你这是闹哪一出？”</p>
这门亲事，原本就是李贵的父亲李肃定下来的。李肃和石榴的父亲李囍本是同一个村出来的，两人年轻时便有些交情。李肃有次和李囍喝酒闲聊，便把话头扯到子女身上，说着说着两人便决定结为通家之好，为两个小儿女牵条红线。</p>
李肃回去一说，李嬷嬷心里就不大乐意。她儿子李贵在她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就是来个天上的仙女，她都得先考察考察。只是丈夫和儿子都乐意，她也不得不咬牙点头同意了。如今闹出了这番流言，她顿时有种预感成真的恍然大悟，今天不把这婚事搅黄了，她就立马改姓。</p>
李嬷嬷双手一叉腰，两只吊梢眼往上一翻：“李囍你个杀千刀的，你哪只眼睛瞧见老娘是好欺负的，竟然心黑烂肚肠，把你破鞋女儿塞给我儿子。”她朝李囍面上啐了一口，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扯他。</p>
李囍面上一沉，他不便动手，只能朝儿媳妇使了个眼色：“李肃家的，我敬你是个妇道人家，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这会出了门，我就当没听见你这满嘴的喷粪。”</p>
李嬷嬷差点被气笑了，两眼一转，奔到井边，手脚十分利索地把墙边一排木架子，用力一推，架子上晒的萝卜干蔬菜干顿时撒了一地，墙角的酱缸子都被敲坏了，香的臭的流了一地，不堪入目。她又去扯那葡萄架子，把竹箩扔泥地上，脚上还毫不客气地踩过去。只一眨眼功夫，刚刚还收拾得整齐干净的院子，瞬间变得满地狼藉。</p>
石榴的嫂子气得浑身直抖，再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小姑子未来的婆子，一个健步上前，抱住了还在撒泼的李嬷嬷，一咬牙，费力把她掀倒在地上。</p>
李旺家的眼睛瞪地血红血红的，手上拎着扫帚虎视眈眈地直视蹲坐在地上的李嬷嬷：“你这是要干啥，我敬你是长辈，你却把我家捅翻天，我也找邻居们评评理，今天这事没完。”</p>
李家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听说两家人都订了亲，不知为何这会吵了起来。</p>
李旺的小儿子早就接到了母亲的眼色，偷偷跑出去找他父亲回来。</p>
“李旺家的，住手，”李囍沉色大喝了一声，又对干哭不掉眼泪的李嬷嬷寒声道，“我女儿是什么样的，我自个心里清楚。你家是好是歹，让李肃来找我说。这事，你妇道人家插不了手。”说完，他背着手，回了里间。</p>
李旺家的也不去管仍在嚎哭的李嬷嬷，放下手中的扫帚，心疼地扶起倒了一地的架子。门外有好心的年轻妇人们也过来帮她一起整理，也有那邻居的老婆子来劝李嬷嬷：“大妹子，别坐这地上了，仔细地上脏。男人家的事情，我们女人不懂，还是少插手。”</p>
李嬷嬷一下子打掉她伸过来的手，自个站了起来，双眼恶狠狠地看着院子里的人，见今儿讨不了好，一张脸便阴沉沉的：“这事没完。”说完，一甩帕子，连身上的尘土都没拍打干净，挤开人群跨出了院子，几步就消失不见了。</p>
等李旺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时，一院子的人都已经散了，李旺家的走过来刚要和他说话，里间便传来李囍嘶哑的咳嗽声：“旺儿，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p>
说完便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声。</p>
李旺按下欲言又止的妻子，对她说：“你去冲碗蜂蜜水给爹。”自己独自走进了父亲房间。</p>
李旺家的心不在焉地在厨房里忙活，一旁的小儿子眨巴着眼睛趴在灶台上看她：“娘，晚上还吃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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