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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襄半天没有开口。他想起梦里的那个女孩,想起梦中的那片秋景,想起了那句明明普通,却将他仅剩的一点人生也尽数夺走的话语。</p>
那是他在活着的最后一天所发生的事情。</p>
阳光透着和暖悦目的黄色,和那片被秋意浸染的梧桐实在是像极了。</p>
“没什么。”洛襄轻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p>
……</p>
与此同时,在距离“妙味家常菜”平面距离不足五百米的地方,市立医院主楼的顶层天台,一个男人突兀地从空中落了下来。没有人看到他来自何处——毕竟天台上本就空无一人,但即便有,只怕也会被这个突然间现身的男人吓出一个跟头。</p>
男人身上穿着略显骚气的紫色制服,戴着比镭射眼宽些的护目墨镜,脑后一条长辫有如蝎尾。他走到天台边缘,掏出一部普普通通的智能手机,眼睛却在远眺着马路边上的那家小饭馆。</p>
“喂,小缘吗?”</p>
电话那边传来的慵懒女声,显得兴致缺缺:</p>
“……你听起来好像有点开心,发生什么好事了吗?”</p>
“唔嗯!”</p>
尽管明知道那边的人看不到,男人却还是飞快地点着头,一脸快活的样子。</p>
“刚才啊,有个人把我吓到了哦!”</p>
女声顿了一会儿。</p>
“……你是说,你被一个‘人’给吓到了?”</p>
“对哦!有意思吧?”男人嘻嘻笑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看到’我了诶……”</p>
……</p>
杨晓道四人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p>
杨紫陌很担心哥哥,但在洛襄的劝解下还是暂且先在他的沙发床上睡去了。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洛襄决定下去把厨房后门锁上,然而在走到楼梯拐角时,却听得前堂传来说话声。</p>
是小刀哥和阿武?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p>
洛襄缓缓蹲下身体。</p>
杨晓道和阿武坐在角落的一张餐桌交谈,即便以洛襄的耳力也只能勉强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p>
“……还不能确定是他。”这是杨晓道疲惫的声音。</p>
“还要怎么确定?”阿武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森哥的车是在道北出的意外,就在兰曹线上!昨晚上柳永胜在那里干什么?他本来想收拾我们一顿,为什么最后又收手了?他带着那么一帮人往北去有什么事?”</p>
阿武把拳头攥得咔吧咔吧响。</p>
“森哥死了!”他低吼道,“森哥被他们害死了!现在兰姐成了寡妇,妙妙没了爸爸,你还帮那个畜生说话!”</p>
洛襄小心地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灯光下,杨晓道的脸显出前所未有的苍白。</p>
“我特么现在是真想找着那个畜生,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森哥报仇!”阿武说完这句,却是愤愤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也知道,就咱们这几个人,根本没什么希望。哪怕把过去跟咱们交好的兄弟都叫上,估计也就能拉上二十多个人。柳永胜那边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混子,但架不住人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咱们……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考虑考虑,是时候走为上计了。”</p>
“走……是吗?”杨晓道喃喃着。</p>
“对。柳永胜这犊子的性格咱们都清楚,他一上位,咱们这些过去惹恼过他的人肯定都没什么好果子吃。森哥讲道义,他可不管。杨师傅那边有他的师门照应着,柳永胜不敢过去闹事,那咱们就会首当其冲。”</p>
杨晓道沉吟半晌,轻轻点头:“嗯。要么先回乡下,要么去找以前的朋友。总之不能再待在这里。等阿钟他们回来,商量一下,我们明天就动身。兰姐和妙妙也得跟我们一起走。”</p>
阿武瞥了他一眼:“你这才像话嘛……”</p>
一声钝响,后厨门被人用力撞开。包括洛襄在内,三人全都吓了一跳。</p>
洛襄差点儿就打算跳下去拿擀面杖了,却见阿钟跌跌撞撞地从厨房穿过,径直走进了前堂。他对杨晓道二人的询问声充耳不闻,粗暴地取下一只一次性塑料杯,倒满一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然后把杯子捏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p>
“你怎么才回来!”阿武说道,“我们正商量——”</p>
他话没说到一半,却被杨晓道打断:</p>
“阿钟……怎么就你一个人?阿洪呢?”</p>
阿钟的喘息声渐渐平抑下去,他的双眼血红。</p>
“我们分头行动,阿洪落了单,跟柳永胜手下的人撞上了。一个大光头,挺壮的,好像叫什么涂勇进……”</p>
杨晓道皱皱眉头:“是快活林的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跟他们起冲突——”</p>
“我知道!”阿钟大喊一声,“我也跟阿洪又讲了一遍!而且那帮人好像也没做好冲突的准备,打算放几句狠话了事。可是你知道阿洪那人,别人骂他别的他不在乎,一有人敢说紫陌的不是,他根本忍不住!”</p>
“结果呢?”阿武问。在洛襄的印象中,这还是他头一次用这么轻的声音说话。</p>
阿钟两眼望着地面,眼神虚无:</p>
“我有个朋友住那附近,本来我是让他帮阿洪打探打探消息的。他通知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花了些时间把阿洪送到市立医院,我朋友在照顾他。我寻思着应该先回来,当面跟你们说一声。”</p>
一阵沉默。</p>
洛襄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p>
阿钟把捏扁的塑料杯朝垃圾桶丢了过去,却没有扔中。塑料杯掉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展开。</p>
“……他们把阿洪的两只手给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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