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番外:继承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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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德站在爬满常春藤的窗户旁,看着行走在花园中的路希安。
他给了路希安一个月“用来搬离这座庄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慷慨地”允许路希安去寻找一份工作、新的住处、带着他的母亲从?这个家里滚出去、并在未来
不过这所谓的一个月可?不是什么仁慈的缓冲期,而是更大的折辱。
譬如今日,路希安再次坐着马车,从?外面回?来。
日光下,路希安银白头发?上?的反光比月光更明媚。他边走,边和他忠心耿耿、却哭哭啼啼的老管家交谈。维德知道他一无所获。他本该感到快慰,却想起那日路希安贴在他耳侧说话?时带给他的感触。
那种温软、芳香、又湿润的气息。
“家里有我的信件么?”路希安问。
“有的,少?爷。”老管家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口癖。
路希安从?他的手中取来信件,信件来自约都,也是距离庄园最近的大城市之一。在看见最开头那句“我们很欣赏您的才能,但……”后,路希安便?放下了信件。
他从?伦都回?来得匆忙,毕业后也并未在寻找任何?工作机会。按理说以绿津大学文学系毕业生的身份,在约都或谢都寻找一份薪水体面的工作,并不困难。
可?这已?经是他收到的第五封拒绝信。所有的公司、乃至市政厅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就?像是“西塞尔”这个姓氏已?经不再起到让人尊敬的正面作用,而是反作用。
甚至他通过郡内的邮局发?往伦都、绿津的邮件也石沉大海。
路希安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像他知道不远处的常春藤之下,有一双眼睛正满含恶意地注视着他。
路希安和老管家闲聊着。老管家啜泣道:“或许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往更南边去……天哪,夫人一定会受不了南边的天气的。”
或许维德的羽翼还不能伸到最南边。
“我想会有办法的,如果?母亲更喜欢约郡的天气的话?。”路希安淡然?道。
他将手中的拒信折成一只千纸鹤,走向了一
扇窗户。在和窗户中那双猩红眼眸对视后,路希安微微一笑。
他将千纸鹤放在窗台上?,双手撑着下窗台,对里面的人柔软地笑了。
“你真的很幼稚呐,维德老爷。”他眨眨眼道,“被人伤害到男人的自尊是这样让人想要挟私报复的事情么?”
维德对他微微一笑。他看着他,又想起了那个小?时候的、优雅矜贵的小?少?爷。
小?少?爷有着最漂亮可?爱的外表,却有着最恶毒的内心。他在他的枕头里埋进刺果?,看着大狗向他跑来,哈哈大笑。
他将他的书?用茶水打湿,将讨厌吃的东西扔给他,他不吃就?说他浪费粮食。
他用手抹坏他画好的油画,问他什么时候给自己画一张。
他将他赶出庄园,却躲在自己父亲的身后对他做鬼脸。
而维德,却在海上?奔波,为了复仇筹备了那么多年。
路希安的眼睛明明那么大。他看着每个人时,都像看着他的整个世界。
可?他偏偏又是那样的坏。
从?那时起,维德就?想让他被他揉.捏着哭泣求.饶,直到再也哭不出来为止。
“这只是开始,路希安。”维德把玩着指间的戒指道,“别那么挑剔,曾经的小?少?爷。或许你可?以考虑去面粉厂、或者去纺织厂投个简历,当个坐班的会计——文学系应该会学数学的,不是么?”
路希安看着他不说话?。
“维德,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么?”他说。
“或许你也可?以试试出海的感觉。”维德隔着玻璃,用手去抚路希安的脸,“如果?你能很幸运地从?风浪、从?海盗们、从?疫病中活下来……”
“你也可?以试试,对我这样。”他从?容不迫地说,“海上?的生活对于你这样细皮嫩肉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是很危险的。要知道船上?可?没有女人。”
路希安瞪着眼看他,维德找到了一点胜利感。
路希安这种表情可?比动坏心思时可?爱多了。
“路希安,别以为这就?结束了。”维德说。
他要他穷困潦倒、要他流
离失所、要他受人唾弃、要他老无所依。
“当然?不会。”路希安说,“我还欠你两千镑,不是么?”
“你知道就?好。”维德微笑,“不过现?在看起来,你或许耗费一生,也没有偿还它的能力。”
“我会想办法的。”路希安看着他,“不过到时候维德老爷,你可?不要……”
他红唇微启,最后两个字于是便?让人听不清楚。
让人不知道究竟是“阻拦”。
还是“后悔”。
“我拭目以待。”维德道。
白发?美人拂袖而去,维德在他身后不紧不慢道:“明晚有个宴会,虽然?你找不到工作,但也可?以出席。我允许你穿上?你的旧礼服。”
虽然?如今,路希安的床,路希安的衣服,路希安的一切。
都已?经是用来抵押给他的、属于维德的财产。
在路希安走后,维德让侍从?把那枚留在外面窗沿边的千纸鹤拿进来。
他将千纸鹤放在了自己的鼻尖。
路希安的香气。他面无表情地想。
就?像是那日在书?房里,路希安靠在他耳边时,身上?所发?出的馥郁的香气。
许久之后,也像是留在他的身边。
……
第二日,无数马车停在了西塞尔庄园的门口。
西塞尔庄园的宴会依旧豪华,全然?不因主人的更替而发?生区别,甚至变得更加豪华起来。
前来的有身份的客人也比过去更多。
除去有身份的乡绅与他们的家眷、富商、大公司的代理人,甚至还有几名贵族。
其中便?包括从?外地过来、正在附近的乡下庄园里养病的、男爵的独女海瑟薇。
作为宴会的主人,维德只需要与他们有限地交际。他端了一杯香槟,看见路希安正站在角落里。
在过去,路希安从?来是宴会的最焦点。他穿着最时兴的衣服,戴着最漂亮的配饰,是所有赴宴者心中唯一的焦点。他的父亲带着自己像是玫瑰一样的独子,宴会场上?的男人女人都对路希安微笑。
可?今时不同往日。路希安不再是庄园备受瞩目的继承人。对内
情略有知晓的人都知道维德与这名前继承人的不睦。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西服是去年的料子与剪裁,颜色因而显得低调过头,不再像过去那样光鲜亮丽。
他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酒,无人来和他交谈。人们在不远处愉悦地交谈,只有他被独自丢弃在角落,像是一只不受人关注的、灰扑扑的流浪猫。
维德在感到快意的同时,却莫名地皱了皱眉头。
仿佛路希安不该是……这样灰扑扑的模样。
他应该更亮眼一些、嚣张一些、这样折.辱打压他的时候,才会让他更加有快.感。
维德感到意兴阑珊,对路希安也失去了兴趣。
路希安与那些他在野.蛮蚕食的商业道路上?被他打倒的牺牲品,没有任何?不同。
下个月他从?庄园里带着他的母亲滚出去,沦落进泥里庸庸碌碌,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维德不再关注他,而是与一名贸易公司代表上?了楼攀谈。可?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身后……
路希安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在维德离开后从?容地走出了自己的座位,向着另一侧走去。
……
维德结束了和代表的商谈。
商谈得到了一个让两人都满意的结果?,唯一不是那么满意的,便?是代表有心撮合他与男爵的女儿海瑟薇。在他看来,男爵作为公司股东,在广大土地上?多年的经营盘踞、与维德如今的冲劲,可?谓是珠联璧合。
维德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或许是因为将他抛弃的母亲,他从?小?对女性没有任何?兴趣。甚至在出海时,看见一些男性船员们相?互慰藉时,也觉得恶心。
他并没有考虑过给自己寻找一个终生伴侣。在他看来,拥有极高的权势与广大的财力,已?经足够。
代理人对此很遗憾,维德有礼地送他离开。在抵达一楼大厅时,他向着大厅中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路希安的踪迹。
维德于是嘱咐了自己身边的仆人,很快,他得到了解答。
西塞尔庄园月光如水,玫瑰与郁金香在夜风下轻轻摇曳。维德在
抵达走廊下时,看见那几人便?站在这如梦似幻的画面中心。
站在这里的几人都是年轻人,却都被站在中间的年轻人所逗笑。站在中间的年轻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妥帖的剪裁显得他优雅、有气质与温和。他开口说话?时,绿色的眼眸温柔地凝睇,像是倾听者是他的整个世界。
终于,那些年轻人一个个走了,只剩下一个穿着海蓝色长裙的小?姐。
“……非常感谢您,我是说,非常感谢您拾到了我的手包还给我。”说话?的少?女温柔美丽,她双眼看着青年,除了眼瞎的人,没有人能否认她对于青年强烈的好感,“您实在是我见过最……”
她掩住唇,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带着羞涩快步离开了。
维德:……
所有人离开后,站在檐下的人只剩了路希安。路希安从?花丛中摘了一朵白玫瑰,把它放在唇边,微微一笑。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维德慢条斯理地说着,向他走来。
“哦?维德老爷,您不是和代表去谈事情了么?”路希安回?头看他。
他不再是宴会上?那只让人放松警惕的、灰扑扑的流浪猫了。这个认知让维德有了种再度被欺骗的恼火。
果?然?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放松对他的桎梏。
这个狡猾的……可?恶的……
小?少?爷。
“我没想到你有当上?门女婿的兴趣。”维德说,“男爵大人希望他的女婿入赘,以保留海瑟薇与他们家族的姓氏。”
“千百年来女人跟着男人姓,如今到了出海的新时代,男人也可?以跟着女人姓,我觉得这是种值得支持的新时代新风俗。维德老爷,何?必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而且我觉得,海瑟薇的姓氏非常好听。”路希安耸耸肩笑道,“我觉得这样很先进,您不这样觉得么?”
维德一时间有些无言,他觉得自己并不想反驳路希安的观点。
可?路希安的想法却让他非常的不悦。他讽笑一声道:“或许你不知道,海瑟薇的父亲和我有生意往来。”
“啊。”路希安道,“那可?就?麻烦啦。”
“做个好梦,晚安,路希安。”
维德说着,转身要离开。路希安的气息却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背后。
“别把我逼得这么狠,好么,维德?”他说。
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隐约的笑意。
路希安甚至伸手来抓维德的手臂。他的手温度温凉,身体却柔软而芳香。
维德在那一刻震了震。
“放开。”他冷喝道。
路希安像是有些委屈似的收回?了手,手指在离开时划过维德的肌肤。
依旧是柔软的,痒痒的。
维德拂袖而去。他回?到自己的书?房里,看着自己的书?桌。
半晌后他咬牙切齿,眼神阴晦。
“路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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