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燕云（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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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恭、岳飞等在檀州城下杀得再是痛快，也奈何不得城内的阿骨打。这位出身完颜女真的雄主，必然是能安然返回北地的。</p>

可同样是一路向西北逃窜的耶律淳一行，日子且就不那么美妙了。</p>

首先是在温渝河，他们被疾驰而来的呼延灼带兵追上。</p>

耶律淳上了岁数，一夜没睡，如何还能纵马奔驰？早就上了车帐。此刻已经安然宿在对岸一处高地上。</p>

那温渝河只是条小河，又逢冬季里，河面早就冻实。大批的契丹兵马与权贵之所以留在这里，并非是因为不能渡过冰面，而是因为水源，因为他们也要歇一口气。</p>

崩看许多人尖牙利嘴的与耶律得重唱反调，实则，却一个个有着心知肚明。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没几个人愿意留在析津府里投降汉人的，耶律淳一动身，他们也一窝蜂的跟了去。</p>

从析津府城到温渝河，数十里奔波，车马劳累，人马俱疲，自然需要休整。</p>

如是，他们就被人配三马的呼延灼军给追上了。</p>

“杀啊——”没有半点迟疑。双鞭将挥鞭向前，身后的虎贲军轻骑，就如决堤洪水一样径直冲刷而下了。</p>

耶律淳被从睡梦里惊醒，抬头就看到一脸惊慌的萧普贤女。“王爷快快上马，齐军追来了。”</p>

耶律淳所有的困意在一瞬间里都烟消云散去。齐军追来了，那他们还能得好吗？</p>

当下一个字不说，大步走出了车帐，外头已经有人备好了战马。只待人上了马背，方才对身边的孙子耶律宗电说道：“速去寻你父亲，叫他休要恋战，带上马军速速向西。”齐军已经追到，那大批的步甲就权当殿后做替死鬼了。</p>

还有那些个权贵们，丢了那些个只会拖后腿的酒囊饭袋，耶律淳半点不心疼。回头再看到萧普贤女已经准备妥当，耶律留哥也带着近卫们聚集，当下狠狠一抽马鞭，向着居庸关直奔去。</p>

而已经混乱做一团的契丹军中，仆人、侍女合着乱兵，就如一大群的无头苍蝇一样吵乱异常，更杂乱无章。</p>

“后头战事怎样了？”一名契丹贵人一边整着衣装，一边问道。</p>

旁边一个契丹武士说道：“这个小人如何知道。横竖汉儿已经打过来了，您且是赶快！万一那耶律得重顶不住，南军就要过河了！”</p>

“屁话。耶律得重顶不住？他要顶得住他就不是耶律得重了。还不快与俺备马！”宛若一头愤怒的雄狮，这名契丹贵人理都没理边上两个哭哭滴滴吓得缩成一团的妙龄少女，提上一口刀鞘上镶嵌了七八块宝石的宝刀，便直冲帐外去了。稍后车帐内就只能听到远去的马蹄声……</p>

待到两名侍女鼓起勇气，收拾了帐内的金银器准备外逃时，帐帘一拉开，就见营地外侧已是火光冲天，到处都是男女惊恐的呼叫和汉儿的吆喝：“休得惊慌。降者不杀！”</p>

二女当下就软了腿。</p>

咬儿惟康是员老将，对大辽忠心耿耿，与女真厮杀多年，与女真之仇不共戴天。当日辽军在檀州城一分为二时候，依照他的本意，那是要追随耶律彦光西去的。可是耶律洞仙对他有大恩，且家眷老小尽在南京道，这如何能够放弃？</p>

只是心中憋着一口郁气，人到了析津府城后，便就一病不起。甚至多年厮杀的旧伤都且一并里暴起来，错非他身子骨不错，人都有可能一病呜呼了去。</p>

此刻咬儿惟康心口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着急的嚷嚷道：“给我备马！快给我备马！”虽然是在慌乱之中，可战火到底还没有笼罩整个温渝河两岸，咬儿惟康身边的亲卫也都是契丹中的精锐，不但牵来了他的坐骑，更集结完毕。整齐待命。</p>

营地帐篷之间，凌乱的人马与火光相应照。到处是慌乱的人群和无头苍蝇一样的兵卒，整个温渝河两岸都如炸了营一样，惊慌，无比的惊慌。</p>

咬儿惟康黯然、懊悔中叹气。堂堂大辽，错不是遇到了天祚帝这样的混账君主，何至于落得眼下的地步……</p>

叫儿孙家眷只管向居庸关逃去，那些财货金银，通通舍去。此刻他手下只除了百八十人近卫，再无人手调遣。</p>

“儿郎们，于我向前。”到了眼下，咬儿惟康也是个铮铮铁骨的真正军人。</p>

呼延灼立马在水畔边的一处土岗上，土岗除了顶端一颗松树外，寸草不生。呼延灼临高远望，偌大的契丹军尽收眼底，若有不对，自然由他调遣，鼓号吹奏，军旗摇动，战场上的军士自然看的明白。</p>

在他周边，一队气势慑人的亲兵无声矗立。</p>

将士们个个身材壮硕，杀气逼人，肃静无声，好是尊尊石雕一般。打前且立着一个旗手，扶着一面玄色飞虎大旗，迎风招展。</p>

大旗有些残破，像是被火燎烧过，惠穗也都没了一半。旗面上也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但半点无损这面旗帜的威风。</p>

这是昨日与金军一战时的军旗，呼延灼知道自己不可能久处虎贲军，就索性向陆皇帝要了这面旗帜，陆谦自然无有不允。</p>

伤疤是战士的勋章，残破也是军旗的荣誉。</p>

——马蹄声震天动地，密密麻麻的骑兵队列像飞速移动的乌云铺满了契丹兵的视野。</p>

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此刻只剩下了一个音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