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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岳明白岳父岳母准备把此事给高抬贵手暂且放过去,觉得不能再纠缠下去,便顿首行礼。</p>
结果头刚刚抬起来时,耳边传来柳氏的声音:“高郎,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你负了阿霓。所以丑话说在前面,如你此后有蹉跎跌荡的话,去岭南也好去福建也罢,那时升平坊崔氏不会再给你奥援,阿霓是绝对会和你离婚改嫁,到时高郎便只携庶妻去天涯海角即可。”</p>
这柳氏说的话绝非虚妄,唐朝官宦家的女子是有离婚主动权的,其中因丈夫坐罪而离婚者最为普遍,如裴矩之女曾嫁李武德为妻,后武德因罪流放岭南,其女便坚决地和他离了婚。</p>
“阿母教训的是。”所以高岳只能深深地将头给埋下来。</p>
“现在不用唤我阿母。”柳氏的语气里还带着气愤。</p>
“唯......阿......不,广汉夫人。”</p>
“也不用对高郎如此......”结果崔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粉面含威的柳氏努了一眼,吓得崔宁立刻摸摸胡子,不敢再吱声。</p>
崔宅连晚饭都没招待,高岳告辞后,只能骑马,乘着长安城的暮鼓,返归到自己于宣平坊的甲第里。</p>
好在他这次入京,把整个兴元府的留务交给韦平,带了刘德室等一批僚佐来,故而这座甲第现在更像个驿馆,有人负责生火做饭。</p>
“逸崧啊,这感觉有点像昔日在升道坊五架房,同处韬奋棚的时候啊!”刘德室和一群兴元官佐坐在廊下的宴几下,有说有笑。</p>
可这句话却勾起高岳的心事,他没吃多少就搁下了食箸,踱步来到东院的亭榭间,看着被夕阳染成胭脂色的池沼,双眼望着飞来飞去的蜻蜓,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得又平添了份内疚和悔恨,当时虽说是云和先动的吻,可后来未尝不是自己色迷心窍而致?</p>
当初在唐安那里那么坚决,可为什么就在妻妹面前败下阵来。</p>
想着想着,高岳有些骇然,莫非自己的身体里,确有某种背德的基因在作祟?</p>
然而现在路已走到这步,不容他逃避回头。</p>
此外如今的局势,也不容高岳做过多的深入灵魂的自我检讨,因为事关整个天下走向的延英殿问对即将开始。</p>
十月初四,大明宫三大殿的檐角,刚刚挑开了盘绕在龙首山上的晨雾时,金吾仗院的鼓点开始响起,帝国的旭日便再一次于这准时的声音里,隆隆跃出。</p>
不大的小延英殿的架柱之间,五位宰相在首列站立着,只有中书侍郎萧复因宣慰天下,刚从河阳而归,尚未过潼关,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各地司使,分坐在席位上,这次召对的规模之大,是罕见的。</p>
皇帝李适所坐的绳床边,站着位紫衣的中官,是为掌扇使孟光诚,还有刚刚就任的司金吾枢密使尹志贞,再往边上是宣徽院南北使刘贞亮、第五守义,全是新近得势的宦官,虽然名为陪侍,绝对不能在殿内发表什么意见,可实质上他们都是皇帝的“亲信爪牙”,李适如今有这群人伴在身旁,面对汹汹的大臣、节度使们能提起对抗的勇气来。</p>
而在御座边上的角落里,坐着所有的翰林学士,大多是青衫,他们的角色大多也即是旁听,必要时可以给出意见。</p>
“看来啊,这皇帝已懂得了宦官的好,早晚宦官的势力得渗透到政事、军事和财计各个方面里去。”高岳默默地如此想着。</p>
很快,李适就提出了议题,首件就是关中的蝗灾问题。</p>
张延赏刚准备说些什么,班次里的韩滉就往前膝行了两步,接着手奉笏板,对着皇帝一拜,再拜,高声喊出祝词,接着起身舞蹈,再拜后,便上奏此事根本简单得很,“即日东南斛斗米即可送至陕州,过三门峡后,可由永通渠运抵渭口入京师,其首批长纲船足可载六十万斛(石),有此蝗灾自能平息。”</p>
皇帝在绳床上点头,可内心里却在流血:“朕知道,京师的军民包括朕自己的命,都捏在你韩滉的手里。所以朕先前就重用你的弟弟韩洄为金商防御使了,可你不说送到京师,只说送到陕州,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以为朕不明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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