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玉锦王朝（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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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来势汹汹, 鹅毛飞絮漫天飘洒, 不消时便给这皇宫披上了一层素白。</p>

威严端庄的宫殿似乎都柔软了下来, 即使平日里有多少肮脏龌龊, 此刻都显得茫茫而干净。</p>

桑梓牵着左顾右盼的云旗慢悠悠逛到了宫后苑来。</p>

宫后苑是供皇室游玩赏乐的园林，南北深八十余尺，东西阔一百四十余丈，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纵横，整个园子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古雅幽静而不失宫廷大气。</p>

在这萧肃的北国皇宫，也只有此处才能见得如此大片的翠郁葱茏。</p>

雪附青苔草木之上，别有一番清雅韵味。</p>

两人寻了处小亭歇脚，云旗扒着栏杆往外瞧，对何物都新奇不已。</p>

“主人你看那里，有株殷红色的腊梅哇！”</p>

桑梓笑道：“冬日能开花的也只有腊梅了, 待开春你再来瞧，这里姹紫嫣红更是好看。”</p>

少年转过脸想了想, 突然凑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主人你喜欢什么花，我都会变哦。”</p>

“这么厉害，”桑梓也贴近了他，十分捧场道：“那就变个春日才有的花草罢。”</p>

云旗笑嘻嘻地从长椅上蹦了下来，在那殷红腊梅边找了处空地, 伸手在虚空中摆了一摆。</p>

青色妖力从他指间倾泻, 泥土微松, 霎时便平地窜起了一株高約四尺的小树。</p>

小树抖了抖，接着见它的枝桠上顷刻绽出了数朵粉嫩桃花。</p>

嫩桃连成一片，被洒下的雪氤氲成了水粉的薄雾，却因为较弱受不得冻，不一会便收萎着落了下来。</p>

站在树下刚想求夸赞的少年被落了满头满脸，他微仰起脸愣住，随即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p>

桑梓瞧见他那一头的桃瓣，忍不住笑出了声。</p>

“哼，”云旗哼唧两声，斜着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看向桑梓，“有些小意外，我平时一直很厉害的。”</p>

“是，咱们云旗是修炼千年的大妖怪。”</p>

桑梓笑弯了水眸，起身走过去给他拍落那些桃花。</p>

“那当然！”云旗骄傲地挺了挺胸膛，见桑梓够不着了，又乖乖弯下腰任她在自己头上摆弄，“反正日后有我在，主人你不必怕那些人再给你下毒，我一个人就能解一千种剧毒。”</p>

“嗯。”桑梓给他清完了花瓣，闻言又顺手掐了掐他的小下巴，忍不住在这惹人怜爱的小家伙唇上轻吻，调笑道：“是这般解毒么？”</p>

云旗吃惊地张了张嘴，恰好方便桑梓亲了进去，同他唇舌交缠。</p>

少年这回从后颈一度红到脑门，整张脸红得似要滴血。</p>

桑梓亲完后慢慢往后退去，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好笑。</p>

真是难得见这小子如此纯情，她心情甚好地想着。</p>

少年脸上依旧泛红，向后退了一大步，羞赧地猛然捂住了脸。</p>

桑梓笑着上前拉他，却怎么都扯不动，只能任由云旗在原地自行消化完方才的那个亲吻。</p>

两人笑闹不停，浑然没有注意到亭子西头，那探头探脑的宦官。</p>

宦官看到此处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一路疾行进了九华宫。</p>

“你是说，桑梓那个贱人在宫后苑和一个妖物苟合？”</p>

九华宫内殿，千梦抚了抚手上新涂的大红蔻丹，满脸惊喜地问着来人。</p>

那偷窥的宦官恭敬道：“千真万确啊殿下，奴婢亲眼所见，那少年可平地生木，绝非常人可为！”</p>

“我说怎么中了毒还不死呢？”千梦眼光一转，咬牙嫉恨道：“怪不得那贱人和她父妃那般得宠，原来是和妖孽勾搭上了，定是给母皇使了狐媚手段！”</p>

“是啊殿下，”宦官谄媚地附和，“那人论才貌论气质哪里比得上您？如今终于叫我们抓到了铁证，这次就让她知道用妖术祸乱宫闱的下场。”</p>

“没错！”千梦略略思索，恨声道：“你去把南郊长生观的道长请来，明日宫宴，我就要让这些年压我一头的贱人出尽洋相。”</p>

她狰狞地冷笑出声，眼中全是大仇将报的快意。</p>

宦官也跟着笑了起来，尖声道：“这事就交给奴婢罢。”</p>

***</p>

腊月廿七，百官入宫与君同乐，皇帝设春宴于宫后苑。</p>

辰时初，桑梓携一众皇女皇子早早入宴，百官见状才按官职纷纷落座，随即后宫淑、德二妃也姗姗前来。</p>

云旗站在桑梓身后，大眼睛新奇地这看看那瞅瞅，闻着桌案上的香味揉了揉肚子。</p>

桑梓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给他使了个眼色，偷偷塞了块糕点在他手里。</p>

少年眨眨眼，忙将糕点扣住，以袖遮面，极小心地吃了起来。</p>

“别吃太快小心噎了，”桑梓小声道：“先将就吃些，宴席过半我就找借口带你回宫用膳。”</p>

“嗯嗯！”云旗点点头，满心欢喜地瞧着她，眉眼全是依恋之色。</p>

两人自从昨日有了肌肤之亲后，少年便时时用这种目光盯着自己，看得桑梓也忍不住脸颊飞红。</p>

他们就这般甜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殊不知如此景象全然落在了旁人眼中。</p>

淑妃坐在高处，瞧见那少年的宦官打扮微微皱眉；而千梦则是吊着眼角偶尔瞥过去，巴不得他们更亲密些，好教自己一计便能将这两人挫骨扬灰。</p>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御辇才晃晃悠悠将皇帝载进了宫后苑。</p>

一只略显干燥的手从幔帐中伸出，辇外的新宠将皇帝小心翼翼迎了下来。</p>

女子年近不惑，身穿一袭明黄袖袍宫装，许是因为久病的原因，脸色枯黄，眼角细纹颇多，身子也太过瘦削，早已没了曾经的贵气风华。</p>

她就着新宠的手，有些吃力地小步走着，许久才颤巍巍落了主位。</p>

“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参加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百官、皇室纷纷离桌行跪拜大礼，众人屏气凝神，仿佛害怕自己一个吹气，便将上座之人吹得病倒了。</p>

皇帝抬了抬眼皮，极细声道：“免礼平身，此为宫宴，诸位不必拘谨，宴乐为上。”</p>

“谢陛下！”</p>

新宠见席下人都回了座，于是极有眼力见地给皇帝布起了菜，皇帝动筷后，众人才纷纷动作，一时倒真有些君民同乐的意味。</p>

淑妃和德妃都瞧见了那才二八年纪的新宠，嘴里嚼着山珍佳肴，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p>

皇帝因病不能饮酒，便由桑梓代劳，与诸位百官象征性地共饮了几杯。</p>

酒过三巡，宴席过半，又到了皇女皇子向皇帝聊表孝心的时候。</p>

桑梓身为长女，又贵为太子，自然第一个献礼，她一向中规中矩，不出意料地献上了一副皇帝颇为喜爱的写意画卷。</p>

画卷长约九尺，将整个京城风貌绘入纸上，百姓和乐、集市热闹，连街角老汉举着的糖葫芦都栩栩如生。</p>

桑梓见皇帝目光和缓，便道：“母皇，此画名曰‘锦绣山河’，为京城有名画师顾意之所作，儿臣挑此献于母皇，心意如此画，都觉得在母皇治下，我国才得以河清海晏、百姓康乐。”</p>

“我儿有心了。”皇帝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温声道：“这段时日苦了我儿，替朕打理朝政，受累了。”</p>

桑梓急忙行礼，“此乃儿臣分内之事，母皇不必挂心介怀。”</p>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将画卷妥善收好。</p>

千梦瞧着这一幕心里更是妒恨，竟是一刻也等不得，急忙起身高声道：“母皇，儿臣有礼献上！”</p>

皇帝面色冷淡，闻言只是道：“是何物啊？”</p>

“母皇，儿臣要献的可不是一般俗物。”千梦瞪了桑梓一眼，见她不理自己，磨了磨牙道：“而是帮母皇祛除沉疴的道家法术！”</p>

此言一出，不仅百官变了脸色，连皇帝都有些不虞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