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燕风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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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向是个不缺谈资的地方，大燕民风开放，小到高门贵户鸡毛蒜皮的琐事，大至这九重宫阙里隐晦难言的秘辛，只要你想听，往茶馆戏院里一坐就能听个够。</p>

而近日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除了慈宁宫那位遇袭重伤，便是这太尉府的掌上明珠和当朝武状元的婚事。</p>

传言这桑家小女，年方十七而有容，及笄那年在皇家百花宴上艳惊四座，被京城这些公子哥们戏称为“京城第一美人”。</p>

自那时起，多少王侯子弟向太尉求娶皆被婉拒，百姓们都猜测桑氏要将此女留着献给皇帝时，太尉却将女儿嫁给了个来历不明的武状元。</p>

“这武状元啊姓聂，年纪、出处咱们呢一概不知，就连那张脸他都给遮得瞧不清。听人说这位聂大人相貌奇丑却武功高强，与咱们桑小姐相识于城郊的南山寺。彼时有贼人觊觎小姐貌美欲抢之，聂大人路见不平将小姐救了下来，从此英雄美人两情相悦，此番聂大人武举夺魁，正是二人金风玉露、再续前缘之时呐！”</p>

茶棚子里的说书先生仿佛亲眼目睹了这故事一般，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听得下面那些看客也是连连起哄叫好。</p>

有人却摇头道：“我看不见得罢，这桑家小姐不是有个寄居桑府的表哥吗？听闻这应公子丰神俊朗且颇有才能，又和桑小姐青梅竹马，若不是因为慈宁宫的事被下了廷尉，难道桑太尉会把女儿嫁给别人？只怕太尉现在也自身难保，所以想借着聂大人手里的御林军再翻身罢！”</p>

涉及到朝堂之事，底下的议论声略小了些，说书先生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道：“哎这位兄台，情之一事哪是我们外人说得清的呢？来来来，我再给大家说个前朝旧闻……”</p>

应氏领着府里的一众丫鬟出门为婚事采买，刚从胭脂铺里出来，便将这些混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p>

小辞见她面色难看，忙道：“夫人，小姐的簪还缺一些，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过去罢。”</p>

应氏招手让她靠近些扶着自己，放低声音道：“那个姓聂的不是什么善人，你做事稳妥，我打算让你陪小姐嫁过去，你可愿意？”</p>

“奴婢愿意。”</p>

“记住，好好护着小姐，现不妥立刻来告知于我。”应氏眉眼含愁，“不能再让我的孩子受一点委屈了。”</p>

小辞坚定道：“夫人尽管放心，奴婢就算是舍了这条贱命去，也绝不让小姐受苦！”</p>

应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叹气道：“走吧，去买簪子。”</p>

“是。”</p>

***</p>

六月初七，宜嫁娶、纳彩，天门开，降福愿吉祥。</p>

“吉时到，起轿——”</p>

喜轿晃晃悠悠地抬起，桑梓坐在里面轻轻捏了一下那火红的衣角。</p>

因缘捉弄，未想到时隔百年，自己在这个荒诞的地方，又一次嫁给了云旗。</p>

她甚至还记得两人当年成婚的盛况，仙界四大神兽在前方领路，战神应龙和黄帝玄灵领十万天兵天将送亲，天帝坐于高堂之上主婚，仙鬼二界连着大宴三天三夜方歇。</p>

那时候没有人界如此繁冗的礼节，自己也不过抱着联姻的心思随意应付，却没想到，就这么栽在了这个不知比她小了多少万岁的小子身上。</p>

喜轿绕过千岁坊，穿过热闹的安堂街，一路吹吹打打地终于跨进了聂府大门。</p>

轿子渐渐停了，桑梓听到卸轿门的声响，便起了身，还没出去，忽见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掀了帘子，笑嘻嘻地过来拉了她三下，又牵着她的手往外引。</p>

这应当就是喜婆所说的出轿小娘了，桑梓意会，顺着女童的力道踏出了轿门。</p>

大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还没安稳地走两步，忽然感到身体一轻，被双有力的手臂横抱了起来。</p>

桑梓微惊，忙伸手攥住了这人胸前的衣襟，羞恼道：“十五，你做什么？”</p>

小辞听见这句“十五”脸色骤变，猛然看向十五，目光像是要在眼前这人的面具上射出个洞来。</p>

少年愉悦地轻笑出声，把人又往怀里压紧些，低下头轻声道：“终于抱到你了，夫人。”</p>

喷洒到颈间的热气让桑梓紧张地颤了颤，她不由自主地放松身体，乖乖靠在这人怀里。</p>

当日自己嫁去鬼界，那个一统鬼界的君主，也是这样不顾礼数地将她从麒麟兽上抱下来，用那双血瞳深情地看着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终于找到你了，夫人。”</p>

桑梓从过往里回过神来，便见十五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前厅，少年在门口将人轻轻放下来，又把红绸递到她手里，牵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去。</p>

桑太尉坐在高堂位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被这威胁过他的年轻人带到自己面前。</p>

红盖头露出的罅隙里，桑梓注意到周围并没有很多宾客，两边站着观礼的都穿着朴素，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p>

“各位，吉时已到。”主婚人顿了顿，接着高声呼道：“一拜天地——”</p>

十五牵着她背过身去，两人齐齐弯下了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