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 1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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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身形带着北方人特有的高瘦, 肤色白皙，眼眸幽深, 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蓝白色校服，背着一个黑色书包。校服宽宽大大的, 胸口“燕大附中”几个字在玻璃的倒映下分外清晰。而在少年的身后, 则是一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背景。来来往往的行人在玻璃上留出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充斥在耳边的还有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那是独属于大城市的交响乐。</p>

6持微微一叹, 来到燕京都快一个礼拜了，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独属于大城市的快节奏和那些司空见惯的冷漠。</p>

和陌生的行人擦肩而过，6持一边在心里默背英语课文, 一边往前走, 直走到人行道的尽头左转, 到下一个路口继续左转，前行二百米转进路旁的胡同。越往里走越是偏僻幽暗，到最后甚至连路灯都没有了。只有胡同尽头的一家食杂店的窗户上透出白炽灯的亮光, 衬得周围的环境越加破败。或许在很多人眼中，这样的寂静有些可怕。可是在6持看来, 这样的环境却更加贴近他从小生长的那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即便是下过雨后略有些泥泞潮湿的地面，都有一种不耐烦的熟悉感。</p>

6持背着书包走进食杂店, 掉了漆的门板出嘎吱一声, 正坐在里面听广播的老太太伸了伸身子往外一瞅, 看到6持后, 顿时露出慈祥的笑容：“呦，高材生又来了？还是要方便面吗？”</p>

6持应了一声，在柜台前站定：“两包老燕京麻辣方便面，一根火腿肠。”</p>

老太太手脚麻利的从货架上取出两包方便面和火腿肠，嘴里却忍不住叨咕道：“奶奶跟你说啊，这方便面虽然好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里边儿有防腐剂的。你就算爱吃，也不能多吃。正经的还得吃饭吃菜，知道吗？”</p>

6持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三块钱递过去。老太太麻利儿的接过钱，又从柜台底下的饼干盒子里掏出两个一毛的硬币，递给6持——这就是6持为什么喜欢多走两步路来这个小食杂店买方便面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家的老燕京麻辣方便面九毛钱一袋，比别的食杂店便宜一毛钱。两袋儿就是两毛钱。</p>

就为了这两毛钱，6持宁愿每天放学多走几步，也不想在小区的便利店多花两毛。</p>

老太太将6持的两袋方便面和一根火腿肠用一只绿色的塑料口袋装起来，递给6持的时候顺便问道：“你们月考的成绩下来了吧？你考的怎么样？”</p>

6持闻言，又是一叹。忍不住回想起今天下午，孙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说的那些话。</p>

“……这次的月考成绩下来了，可以看出来你的知识面不太广，高二下学期和高三年级的学习要点都没掌握，对于竞赛拔高题也不太熟悉。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之前所在的高中和燕大附中的学习进度就不一样，我们学校要求学生在高一结束时就要全部掌握高中三年的知识点，从高二就开始全面的复习和冲刺了。你又是在转学第一天就碰上了月考……不过这样也好，算是给你摸底了。现在看来，你对高一和高二上学期的基础知识掌握的还很牢靠，只是学习进度差一点……这一点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建议，只能依靠你平时多看书多做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老师。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你都知道，平时多来跑跑。我先给你列个书单。这些书你可以自己买一套，也可以去图书馆借……”</p>

感觉到比平时重了好几斤的书包，6持又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不太好……”</p>

一共就那么几门课，没有一门及格的。这种成绩对于习惯了考第一的小学霸来说，简直不能忍！</p>

老太太瞧着6持强颜欢笑的模样，瞬间了然，笑眯眯安慰道：“没事儿，就一次考试而已。这次没考好下次再考。反正你们燕大附中的学生只要保证每门考试及格，考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p>

老太太话音没落，6持只觉得胸口一痛，隐隐又中了一枪。</p>

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6持眼眸微垂，视线突然扫过柜台里一个小小巧巧瓶身粉粉嫩嫩的跟杀虫剂差不多的瓶子，瓶身上还写着“防/暴/自/卫喷射器”的字样。</p>

“这是什么东西？”6持低着头，修长的食指敲了敲玻璃柜台。</p>

老太太顺着6持的动作一瞅，立刻笑道：“那是防狼喷雾剂。对付色狼用的。这胡同里头的路灯不是坏了嘛。晚上来来往往的太黑，又总有些流里流气的流氓地痞窜来窜去的，有的小姑娘下班晚，心里头害怕，就买一只随身带着。你个大小伙子就不用了吧？”</p>

6持知道自己一个大小伙子用不上这个，他只是想到了自己才上小学二年级的妹妹6苗苗——他妹妹那么可爱，万一被人盯上了怎么办？还是买一只有备无患。</p>

“奶奶你给我拿一个吧！”</p>

“你真要，这一瓶可三十块呢！”老太太有些诧异的看了眼6持。虽然她跟这小伙子不熟，却也能看出来这孩子的家境肯定不怎么样。为了省一毛钱不惜多走一站地的人，能舍得花三十块钱买防狼剂？</p>

想到这里，老太太忍不住劝道：“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就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你想啊，万一你真遇到打劫的了，那也是人高马大比你壮的，说不定手上还拿着凶器。你打不过他不说，万一被他抢了防狼剂朝你一喷……得了，你倒是把他给成全了。”</p>

老太太的话很有道理，6持歪了歪脑袋，说道：“没事儿，我拿一瓶。”</p>

看着6持固执己见的模样，老太太瞬间无语。不过她跟6持也只有三面之缘，该说的该劝的她都劝过了，人家执意要买，她也犯不着放着有钱不挣。</p>

老太太给6持拿了一瓶防狼剂，又教了一下用法。6持从兜里掏出两个十块的，一个五块的，一个两块的，两个一块的和两个五毛的，都塞给了老太太，自己兜里只剩下两毛钱了！</p>

看的老太太直摇头。6持却拿着新买的方便面火腿肠和防狼剂施施然的出了食杂店。</p>

黑黢黢的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清冷的月光和家家户户的灯光能勉强照出些影子，6持在蜘蛛网般的胡同里兜兜转转的抄近道回家，心里还默背着数学公式。一声模模糊糊的呼救声突然从远处传来。</p>

6持的脚步微微一顿，站在原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却没再听到什么动静。6持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还没等拐出这条胡同，突然传来一声极为高亢刺耳的“滚开！别过来！”</p>

那嗓音尖锐声嘶力竭，带着哭嗓，是一种破了音儿的歇斯底里。</p>

6持心口猛然一跳，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然而胡同两旁的人家大门紧闭，根本没有反应，有些人家甚至还闭了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