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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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毛春妹往镇上跑得勤，家里自然就有些顾不上了，蒋旺男也没有闲着。</p>

事情得回到九月初，毛春妹领着边静玉在开学后第一次去镇上。边老闷、边爱军和蒋旺男留在家里干活。边老闷去了近处的地，边爱军和蒋旺男夫妻俩就去了远处的地。刚到了地里没多久，蒋旺男忽然说自己不舒服，边爱军就让她先回家了。他虽然性格有点闷，但明知道妻子身体不舒服还要逼着妻子下地干活这种事绝对是做不出来的。边爱军独自在地里干到了傍晚，等他回家时，蒋旺男已经在灶头上准备晚饭了，边爱军问蒋旺男身体怎么样了，蒋旺男说好多了，边爱军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p>

但是，同样的事情在随后的日子里又生了很多次。</p>

每当毛春妹带着边静玉去镇上，他们祖孙俩前脚刚离开家，蒋旺男后脚就说自己不舒服了，想留在家里歇一歇。边爱军渐渐也就反应过来了，蒋旺男这是想要趁着毛春妹不在家偷一天的懒吧？这事倒是奇了，蒋旺男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边爱军在这之前从未见过她偷懒。想着蒋旺男嫁给他这些年确实过得挺辛苦的，他也就没有拆穿她。每当蒋旺男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边爱军都会叫她好好休息。</p>

这一天自然又是如此，毛春妹走了，蒋旺男就说自己头晕，想回家休息，边爱军独自在地里干到了傍晚。等到暮色四合，边爱军扛着农具回了家。刚走到村头，就有一位老大娘和他打招呼，说：“爱军啊，你媳妇今个儿回娘家啦？”这老大娘是村里最最有名的长舌妇，最爱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话了。</p>

边爱军愣了一下。</p>

那老大娘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就像是在天上盘旋了许久的秃鹫终于瞧见了地上的一块腐肉，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午那会儿走的……哎，我差点都没认出来是你媳妇呢，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还故意挑着小路躲着人多的地方走。哦，而且我还以为她怎么也得在娘家住上一晚，没想到刚刚就瞧见她偷偷回来了……哎，这么算起来，她在娘家根本就没待多长时间啊！”</p>

老大娘不愧是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她这话里暗藏的意思可就多了。</p>

边爱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话，直接从大娘身边走过去了。他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对，一旦叫老大娘抓住了话柄，他们家就成村子里的笑话了，所以还不如直接回家去问一问蒋旺男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事。老大娘见边爱军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了，她没能从边爱军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忍不住撇了撇嘴，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唉，枉费她站在村头等到了现在，可惜她今天是看不了好戏了！</p>

村里人都知道，毛春妹非常不待见蒋旺男的娘家，平时很不愿意让儿媳妇回娘家去。蒋旺男也服她管，这些年就真的很少去娘家走动。今天毛春妹不在家，蒋旺男迅回了趟娘家又回来了，分明是瞒着毛春妹在行事啊！老大娘把这事告诉边爱军，就是抱着一种想看热闹的心态。最好蒋旺男是真的偷偷回娘家的，最好边爱军知道这事后赶紧回家把蒋旺男揍一顿。这样一来，老大娘心里就舒坦了。</p>

这老大娘和老边家没仇，也蒋旺男也没仇，但她们这种长舌妇就是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p>

忽然，这老大娘眼珠子一转。呵，边爱军就是个边小闷儿，她把这事告诉边爱军有什么用，不如等毛春妹回来后直接说给毛春妹听！这么一想，老大娘心里又舒坦了，扭着肥硕的屁股回家做饭了。</p>

边爱军也不怎么喜欢蒋家人，那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废物，只要边家对他们稍微有点好脸色，他们就能赖上边家。好在毛春妹凶悍，让蒋家吃了好几次亏，他们才不敢来边家占便宜了。不过，对于蒋旺男偷偷回娘家这事，边爱军却并没有觉得生气。他再不喜欢蒋家人，那也是蒋旺男的家人，说不定她就是单纯想家了呢？反正蒋旺男手里没什么钱，他们家卖粮食的钱全都在毛春妹的手里攥着，蒋旺男只能零零散散地一分、两分得攒点钱，她就是把自己全部的家当给了蒋家，一共也没多少的。</p>

等边爱军回到家时，蒋旺男正在灶上做晚饭，丝毫没提自己回过娘家的事。</p>

边爱军先去小溪里洗漱了一番，他本来想要在吃晚饭时问一问蒋旺男的。结果吃饭时，因有边老闷和六凤在，边爱军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一直到晚上睡觉时，边爱军才终于问起了，只说村里有人见到蒋旺男回娘家了，问蒋旺男是不是真回去了。他其实就是随口一问，蒋旺男如实回答就没事了。</p>

蒋旺男急急忙忙地否认说：“没有啊……”</p>

“和平他妈说看到你了，捂得严严实实的，还故意挑着小路走。她看到的不是你？”边爱军说。</p>

蒋旺男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尽量挑着小路走了，结果还是被人瞧见了，忙说：“我没有回娘家，我这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就想找五奶奶看一看。”五奶奶是他们这片有名的接生婆，也会看一些妇科的病。</p>

五奶奶就住在附近村子里，那村和蒋旺男的娘家村处在同一方向上。</p>

蒋旺男这么说，边爱军也就这么信了，说：“真不舒服啊？真不舒服，咱去镇上的卫生院看看。”</p>

“不用不用！五奶奶说我就是月子里没做好，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蒋旺男说。</p>

边爱军就琢磨着是不是得去弄一包红糖给蒋旺男冲着喝，都说那东西女人喝着好。</p>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等到毛春妹回来，在外头听到了流言，蒋旺男就只坚持说自己是去了五奶奶那里，而且就去了那么一次，谁知道怎么就倒霉得被人撞见了。因蒋旺男平时表现得很老实，边爱军也帮着她说话，毛春妹虽然骂了几句，却没怀疑蒋旺男撒谎了，又把外头把看热闹的人骂了一顿。</p>

这之后，毛春妹在村里的名声越地坏了。有人说毛春妹这个做婆婆的不把儿媳妇当人看，儿媳妇身体不舒服了都只能趁着她不在家时偷偷地跑出去找人看，气得毛春妹天天站在自己家门口骂人。</p>

因为边静玉被留在了镇上，毛春妹恢复了以前的骂人水平，把传小话的人骂得狗血淋头。</p>

边静玉并不知道家里的这一堆破事。在他看来，老边家只要有毛春妹在，肯定是吃不了亏的。虽然他对毛春妹的很多做法不敢苟同，但毛春妹确实能护得边家不受欺负。所以他完全不担心家里的大人们，只担心六凤过得不好。不过，他三叔如今对六凤好了很多。边爱军是个糊涂的人，以前六凤有四凤照顾，他见两个女儿活得好好的，也就不在女儿身上费心了，反倒是对地里的庄稼记挂更多。等四凤上学去了，边爱军也没意识到六凤忽然就没人照顾了，还是边静玉提醒他，他才猛然反应过来。</p>

毛春妹对家里的女孩都是无视的，她会骂人，会指使女孩干活，但不会真把女孩饿死，也不会二话不说忽然拿起一根扫帚就把女孩揍得哭天喊地。蒋旺男最不喜欢女孩，可一旦边爱军开始重视六凤了，只要六凤机灵点，总跟在爸爸身边当尾巴，边爱军自然会记得照顾她，蒋旺男就拿她没法子了。</p>

等到镇上的条件好一点后，边静玉想把六凤也接到镇上来。</p>

但这会儿的条件无疑是很差的，日子过得磕磕绊绊。边静玉一家吃住都在铺子里，煤炉子上架个锅就是厨房了，角落里放个马桶就是厕所了。边静玉晚上就睡在大人的夹缝里，翻个身都觉得困难。</p>

边静玉每天吃过早饭后就去图书馆里待着，身上揣一个馒头和一个鸡蛋就当是中饭了，再带上一瓶水，他能在图书馆里待到天黑。中饭是馒头和鸡蛋，这可不是贺桂花不重视边静玉的表现，恰恰相反，这是因为贺桂花太重视他了！谁家天天吃得起白面馒头和鸡蛋啊，也就是贺桂花舍得给儿子吃。</p>

像贺桂花和边爱国自己，他们都是胡乱对付几口的。</p>

边静玉心想，他前生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今生才终于达到了安贫乐道的境界，不容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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