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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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对这样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楼梯时，可能大部份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想法——往上走是解脱和救赎；往下行是危险与恐惧。但人到底还是得作出选择，往上？往下？还是站在中间等待什么启示？</p>

突然一股莫名的感觉，牵引着脚步往楼梯深处迈去，让人分不清这是否出于自己的意愿。</p>

楼梯之中，不知何时开始回荡起敲击木鱼与和尚颂经声，两旁的灯笼亦由红转橙，由橙转黄，逐渐变绿，变灰，最后变成惨白。</p>

脚步依旧往楼梯深处迈去，没有恐惧，也没有好奇。</p>

一片似纸若叶的东西从远处飘至。飘近一看，原来是冥币一张，刹那间，冥币如同漫天散花，铺天盖地而来。楼梯两旁忽然冒出一帮正在祭奠的人，他们有的披麻戴孝，手执冥币；有的却是持相而立，失声痛哭。但是，在这些人当中，竟然就没有一个是会动的，每一个人都宛如蜡像般立在两旁，只有凄楚的哭声在梯间荡漾。</p>

脚下台阶，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木搭结构，每走一步都会“吚呀”作响，每走一步都会摇摇欲坠。</p>

刹那间，敲木鱼声消失了，颂经声也消失了，冥币、祭奠者，统统都消失了，除了那些惨白的灯笼和木搭的楼梯之外，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回复了渗寒的寂静。</p>

咯吱——一声开门声从深不见低的楼梯深处传来，像是迎接，又像是召唤。</p>

灯笼随即熄灭。</p>

失去了灯光，却能清楚地看到在楼梯深处，那一道似有还无的门缝中所传来的一丝光线。这丝光线就如魑魅之指，勾魂夺魄，叫人身不由己，往之倾趋。</p>

“你可要坚持住哦，司机很快就会送你去医院了，你可不能就这样死了。”</p>

这是什么声音？是谁在说话？</p>

声音从上方传来，回荡在这狭长的楼梯之中，久久不能散去。</p>

很想大声询问那是谁的声音，却好像被什么挤压着喉咙，说不出话。</p>

人又再一次愣在楼梯之间，不知是进是退。楼梯深处吐露着丝丝亮光，那是理想国度的入口吗？那光线为何如此迷人？为何如此叫人身心向往？</p>

但身后的声音也在呼唤，就像是要把迷途的灵魂唤回属于他的地方。到底是该相信眼前所见？还是耳边所闻？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p>

“快准备抗毒血清和抗毒素！”</p>

“病人已经出现呼吸困难症状！”</p>

“随时准备开喉输氧！”</p>

在声音再次传来的同时，脚下的台阶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往楼梯深处带去！</p>

回神一看，楼梯深处的门已完全敞开，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许久没回的家——</p>

熟悉的客厅、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沙、熟悉的电器……</p>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亲戚朋友，不管是已经去世还是尚在人世的，都纷纷聚一堂，在叫唤着，在呼唤着。</p>

多么美好的地方啊！让人按捺不住自己的脚步，朝着期盼已久的港湾奔去。</p>

“别回去！”一阵女声从身后高声叫道。</p>

回头一望，一个身穿雪白连衣裙的身影站在楼梯上方正招着手。连衣裙随风旖旎飘荡，像是不带半点尘垢，可还没有看清那人是谁，她的身影就已被黑暗吞没。</p>

当再度回头之时，家不见了。</p>

亲人不见了。</p>

朋友也不见了。</p>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澎湃着恶臭浓血与雄雄烈火的旋涡！一时之间，狭长的楼梯响起了哀号与尖叫！</p>

怎么会这样？原本美好的一切，怎么会在顷刻之间，变成恐惧和绝望？</p>

跑吧！往回跑吧！用尽一切可能，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吧！</p>

滚动的楼梯不断往深渊里带，每一个台阶被带进深渊之后都被撕扯得碎骨粉身，求生本能促使每一个细胞去奋力攀登。</p>

跑，除了跑就只剩下跑，这辈子，这余生，就剩下永无止境的跑。</p>

楼梯上方，也出现了一丝光亮，那不是虚伪的，而是充满了温暖和庇佑，像是能包容一切的浩瀚海洋。</p>

可就在到达之际，楼梯轰然倒塌！失重的人与粉碎的楼梯再次坠往深渊！</p>

所有努力，在这一刻皆成徒然，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所有一切，尽化成一声万念俱灰、撕心裂肺的咆哮！</p>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牵扯着下坠的灵魂，把他缓缓带向光明。</p>

慈祥的笑容是冯定邦的脸庞。</p>

“起来吧，孩子。你的路还没到尽头，起来吧。”</p>

一股暖流渗入心田，强烈的光线笼罩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整个世界仿佛又再回归平静。</p>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医生从急症室走了出来。</p>

邹嫣颐连忙上前，焦急地问道：“大夫，我的朋友怎样了？”</p>

“放心吧。”主诊医生是个年约三十的女人，只见她解下口罩，一脸释怀地笑道：“幸好你朋友的免疫力不错，阻止了破伤风病菌入侵脊髓和脑膜，不然就算治好了，也会有缺陷。现在就等他退烧，再观察一个星期，如果没有现什么并症，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p>

听到医生这样说，邹嫣颐马上如释重负，“那我现在能不能看看他？”</p>

医生想了想，说：“倒不是说不行，不过有些细节你要注意。他暂时意识还不怎么清醒，而且也不能确定他体内的破伤风病菌清理得是否全面。所以你只能看，不能跟他说话，因为有些破伤风患者会对声音敏感而诱一系列病变，另外就是光跟水，你进去以后别开灯管，别倒水，这都是破伤风并症的诱因。”</p>

邹嫣颐归纳了一下，就是不说话，不开灯管，不倒水。她点了点头，医生就叫她换件防护服和戴上口罩，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邹嫣颐轻轻地扭开急症室的房门，慢慢地走了进去，尔后再轻轻地关上房门，每一步她都相当谨慎，深怕要是出个什么声音，顾纬越就会马上跳起来表演鬼上身。</p>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得可怜的小黄灯在亮着。她搬了张凳子，悄悄地坐在顾纬越的床边，看着他病怏怏地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就胡思乱想起来。</p>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邹嫣颐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就像蛇吐信一样。眼前这男人，为了自己的东家，竟然无法无天，大开杀界，难道那东家是他亲爹不成？但听他的语气又不像，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像是个煮面的，那他跟这面馆东家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p>

身上有枪又有手铐，难道说是警察？但警察怎么会报复杀人呢？枪跟手铐难道是从警察身上抢回来的？那这该是个多坏的人啊，而且做起坏事来还有板有眼，绝不含糊啊！不过，如果他是坏人，他为什么要待在一家小面馆里，当个煮面的杂工呢？他又为什么要救自己呢？又为什么不把自己灭口呢？</p>

在邹嫣颐的眼里，顾纬越身上围绕着太多太多的问题，面对这个既救了自己，又让自己成了帮凶的男人，她一直就没琢磨出下一步该怎么办。</p>

反正现在是没辙了。邹嫣颐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在顾纬越的脸上来回浏览，“你快点醒吧，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你。”声音依然很轻很轻。</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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