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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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母手执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苍丝乱鬓，梳落了一地丝。</p>

眼泪滑过的脸庞还残留着瘀伤，只是伤痕早已不知疼痛。</p>

在看着女儿的骨灰瓮被摔碎的同时，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亦跟着骨灰瓮一起碎成一地渣沫。</p>

为什么命运就不肯放过这个灵魂早已肢离破碎的女人？为什么非得要她悲痛欲绝，生不如死？</p>

她坐在女儿的床边，一边梳着头一边轻轻地摇晃裹着女儿骨灰的外套，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p>

过了一会，她把外套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夕阳的余辉透射进轻薄的布料，折射出骨灰的影子。</p>

她轻抚着外套，神情黯然地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p>

“为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要伤害你呢？”</p>

“为什么他们活不让你好活着，死也不让你死得安宁呢？”柳母的声音已带哽咽。</p>

“为什么他们犯的错，却让你来遭罪呢？”</p>

突然，柳母把放在远处的目光抽回，眼神中闪烁出强烈的恨意。</p>

“那个顾纬越竟然宁愿让别人摔你，也不出来阻止。”她一边说一边走出房间，夕阳把她的影子倒影于墙上，仿佛投射出一个人最为阴暗的一面，“我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p>

可能顾纬越做梦也不会想到，接二连三遭遇不幸的柳母，竟然把无处泄的怨气迁怒于自己。</p>

人们常叹命途无常，殊不知所谓命途无常，大多都是因为人自己本身的喜怒无常。</p>

只见柳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p>

“您好，11o报案中心。”</p>

“我要报案。”</p>

天边的夕阳已西落，有如油尽灯枯。</p>

“老公，是个儿子。”</p>

妈？</p>

“哎哟，这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亲一个。”</p>

爸？</p>

“你给孩子取好名字没有？”</p>

什么？</p>

“一早就想好了。我的儿子啊，将来一定是个纵横四海，在经纬之间大展拳脚的家伙！所以，我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纬越。”</p>

是在说我吗？</p>

“顾纬越，蛮不错的。不过，他将来一定不会是你所说的那种人。”</p>

你们在说什么？</p>

“那你说我儿子将来会是个什么人物？”</p>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p>

“依我看啊，他将来一定是个杀人犯。”</p>

什么杀人犯？</p>

“哦——原来是个杀人犯。那咱们把他扔了吧。”</p>

不！不要！</p>

“扔了吧……扔了吧……”</p>

不！别丢下我！不！</p>

顾纬越猛地一抓，扑了个空，原来又是梦。</p>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往窗外望去，看见前方有一个收费站顶着一个大字灯牌——街北高公路。</p>

原来已经到这了，原来这就是逃亡。</p>

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看着不断往后退的路灯，心里就想着些不着边的事。杀人了，逃亡了，这一切一切在之前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如今却全部生了。这算是咎由自取，还是命中注定呢？眼下自己手中已经毁了两条人命，往后的日子是不是都会在逃亡中渡过呢？直到自己死之前都要逃亡吗？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p>

无数个疑问围绕着顾纬越，但他却无法一一解答。</p>

看来，是逃亡的生活远远出了他的想像。</p>

客车在街北高上一路狂奔，车厢中弥漫着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萦绕在耳边的就只有动机不停的嘶叫声。这种感觉就好像把你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然后强迫你去听震耳欲聋的声音，使人脑袋嗡嗡胀，极其难受。</p>

顾纬越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车子盼到了从化街口镇。当车门一敞开，他便冲了下车，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地，把五脏六腑吐了个四大皆空。</p>

天色已晚，他吐完之后，坐到了路边，压抑的感觉就像冤魂不散一样挥之不去。</p>

今晚该到哪去呢？他抬头看了看四周，两眼茫然地望着周围的商铺。突然，一股香味透进他的鼻子，肚皮马上咕噜咕噜地叫。他寻着香气望去，原来是一个回民小伙子摆的烤肉小摊。小伙子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烤肉小摊亦不过是个简单烤架，上面贴着张白纸，写着“***烤肉”。</p>

顾纬越走了过去，小伙子便马上热情招呼起来。只听见他用不太纯正的国语说道：“老板，要吃烤肉吗？”</p>

他搓了搓鼻子，问道：“这是什么肉啊？”</p>

“有羊肉，有牛肉。”那小伙子说道。</p>

“那各样给我来一打吧。”他说道。</p>

“好嘞！”回民小伙子突然热情地大喊一声，把顾纬越吓了一跳，尔后又笑了笑，糟糕的心情也仿佛好了些许。</p>

看着小伙子在忙活着，一会翻翻烤肉，一会添点调味料，简直就是不亦乐乎啊。再说这肉串儿分量挺足，只稍向炭火递送，瞬间烤得荤油四渗，掉到炭上炽起缕缕油香，闻得顾纬越食指大动，垂涎三尺。不使一会，小伙子就把烤肉用塑料袋装起递到他的面前。</p>

顾纬越马上掏起腰包问道：“多少钱呢？”</p>

“一串一块，一共二十四块。但你们汉人不喜欢四字，我就收你二十三好了。”回民小伙子说道。</p>

顾纬越边给钱边呵呵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懂入乡随俗啊。”</p>

“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p>

顾纬越翻开袋子，大口大口地啃着烤肉。这肉烤得外脆内嫩，一口咬下去香油满腔，再加上孜然的独特香味，吃得他是竖起母指赞口不绝。小伙子见他吃得如此之香，也都笑了起来。</p>

“你今年多大了？”顾纬越吃着吃着，便想找些话题聊聊。</p>

“十八。”</p>

“一个人来广东？”</p>

小伙点点头，说：“是啊，家里穷，养不起，四年前就自己出来打工。先前还去过上海、杭州那些地方。”</p>

“四年前——”顾纬越显得有些惊讶，“那时你才十四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