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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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游侠被押进刑房, 心知必死, 鞭子抽在身上，始终咬紧牙关不肯供出主谋。有两个实在挨不住, 干脆胡说八道，将朝中官员尽数咬一遍，连刘舍周亚夫都在其内。</p>

依照他们的供词, 魏尚简直是满朝皆敌，无一人不想取他性命。</p>

狱吏气得咬牙, 却是拿这些滚刀肉没有任何办法。</p>

周决曹从头看到尾, 全无半点怒的迹象。知晓寻常手段无用, 让狱吏停下鞭子，将几名恶徒带去隔壁刑房。他亲自动手，足以让铁打的筋骨变得粉碎。</p>

果不其然, 熬了不到半个时辰，游侠就6续承受不住, 当场昏死过去。不巧的是, 有医匠候在刑房内, 不到两息就被救醒，继续吊起来受刑。</p>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名游侠变得双眼呆滞。</p>

周决曹好整以暇，不急着开口问话, 挥了挥手, 狱吏再次拉动横杆, 倒吊的恶徒垂直落下, 扑通一声，上半身埋进被血染红的水中，足足过了五息才被重新吊起。</p>

游侠不停咳嗽，大口喘气，眼泪鼻涕横过脸颊，看向周决曹，眼神中满是恐惧。</p>

“先停下。”</p>

周决曹对狱吏示意，将游侠吊高些，暂时固定不动。</p>

等游侠停止咳嗽，周决曹迈步走到他跟前，冰冷开口：“听你口音，即知你出身燕地。先秦之时，燕之士何等慷慨壮烈，外击强敌，犬戎匈奴亦惧。汝身为燕地之人，却无先烈之行。以武犯禁，刺杀边郡太守，可是蹿通匈奴，叛汉投胡？”</p>

“鄙官，乃公杀魏贼是为义！”游侠大声道。</p>

“义？”</p>

周决曹冰冷地勾了一下嘴角，手持刀笔，沿游侠的颈侧下滑，在游侠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其后停在他的左眼前，只需往前轻轻一递，就能让他少去一只眼睛。</p>

“魏太守镇守边陲十数年，固疆卫民，屠灭匈奴不知凡几。如太守遇刺，匈奴必举部相庆，大举挥师南下屠边。”周决曹语气平淡，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有眸光益冰冷，“你所谓的义，即是为匈奴铺路，送边民入水火？”</p>

游侠无言反驳，干脆破罐子破摔，胡搅蛮缠，一味破口大骂。</p>

很显然，在他看来，刺杀魏尚才能成全他的义。至于匈奴是否南下，边民是否会遭到屠戮，根本就未曾想过。如今被周决曹当面揭开，仍不愿意正视，固执于自己所谓的真理，哪怕是错的，依旧不肯回头。</p>

“不可救药。”</p>

周决曹后退半步，对狱吏道：“放下。”</p>

横杆再次被拉下，狱吏刻意放慢度，游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浸入水中，下意识憋了一口气，准备横杆再被拉起时，继续破口大骂。</p>

然而，这一次的时间格外漫长，捆在腿上的绳子半点没有拽动的迹象。</p>

游侠开始心慌，本能的开始挣扎。水灌入口鼻，呼吸变得困难，意识也随之模糊。他猛然间意识到，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p>

什么侠义，什么恩义，全都没有他的命重要！</p>

游侠拼命挣扎，身体犹如一条脱水的鱼，悬在半空，奋力扭动。随着他的动作，水花四溅，打湿了周决曹脚下的地面。</p>

可惜，直到挣扎停止，绳索始终没有拉动。</p>

目睹这一场景，余下的恶徒都是肝胆俱裂。看着死去的游侠被解下绳子，拖出刑房，终于有人支撑不住，疯狂地哭喊着：“我招！是代国相，代国相灌夫！”</p>

周决曹命狱吏捧上简牍，亲笔记录下恶徒的供词。获悉郡内仍有游侠潜伏，当即命人往魏太守处禀报。</p>

“上禀使君，事不宜迟，为防贼人走脱，需尽快抓捕。”</p>

“诺！”</p>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凿穿，游侠们接连开口，有人供出灌夫收受的钱绢有数百万之巨，更无视朝廷法度，广召门客，其中有不少被缉捕潜逃之人。</p>

“有两名颍川郡游侠，在乡中杀人，屠乡啬夫满门。其以抢来的绢帛贿张氏，得庇于代国相门下。”</p>

“有平原郡人，输铜入草原，书信家中，引乡游徼怀疑，趁夜杀人潜逃，如今隐在代国相府。”</p>

“颍川人为报父仇，放火焚里聚，害死无辜者八户。”</p>

“有……”</p>

几名游侠在灌夫门下日久，所知秘辛极多。</p>

平心而论，这些游侠恶徒投靠灌夫，都会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武力和侠义，掩盖素日所犯罪行。</p>

在灌夫率代国兵北上时，部分门客也随军出征。虽然没能挥多少用处，却是摸准了灌夫的性格，在回到代国之后，进一步得到信任和重用。</p>

这次灌夫行昏招，一半出于族人被惩处的恼怒，另一半则是被门客挑唆。</p>

这些人久居代国，根本没见过魏尚，拍马功夫一流，真才实学却是不多。偏偏和灌夫一样心高气傲，更是脑袋拎不清，仰慕羊胜、公孙诡设下计谋，一口气行刺十多名长安议官的“壮举”，想要仿效行之。根本也没想一想，羊胜、公孙诡是什么下场，他们的家人、族人如今又是什么境况。</p>

头脑热的灌夫，碰上一样头脑热的门客，做出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蠢事，终于酿成今日之祸。</p>

至于刺杀魏尚和魏悦之外，为何还要行刺赵嘉？</p>

一来是因为张通之事，灌夫心中早有不满。未必是为了张通，主要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二来，知赵嘉为魏尚宾客，这次族人被抓，也同他脱不开干系，心中自然萌生杀意。最后，赵嘉屡得天子赏赐，由士一跃成为大夫，更让灌夫生出不好的麦苗该趁早掐死的念头。</p>

于是乎，才有了之前的那场刺杀。</p>

记录完游侠的供词，周决曹停下笔，神情愈冰冷。</p>

凭手上这些资料，他就能断定，灌夫的家产有千万之巨。其家族横暴乡中，远比魏太守之前预料的严重。如是郅太守在颍川，这样的家族必当连根拔除，绝不会任其留到今日。</p>

重新翻看过供词，确认再问不出什么，周决曹转身离开刑房。招供的恶徒重新被关进囚室，事到如今，他们不求其他，只求再不受刑，死最好。</p>

有了周决曹呈上的供词，城内潜伏的游侠恶徒接连被抓获。有两人十分狡猾，在刺杀魏尚不成时就萌生退意，趁多数同伙刺杀赵嘉时逃出城，抓人的军伍自然扑了个空。</p>

然而，他们也没能真正逃出生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