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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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饮权为鸩</p>

白琅把沉影玉璧来回看了三次，最后一次看的时候拉上了折流。</p>

钟离异记下的东西很少, 大概就是他踏入剑窟, 漫不经心地往角落里看了一眼, 然后匆匆退出。</p>

他看见的是一个倒挂在坟冢上的黑色人影。</p>

剑窟本来就暗无天日, 若是单纯看不清，肯定判断不出人影是黑色。但玉璧中的人影却很好判断, 因为它边缘还有一圈银白的光，这光将它内里照得越深黑可怖。人影除了边缘这圈银白, 就再也没有其他颜色, 两条腿细长如线, 钩子似的挂在墓碑上面，一口一口地咀嚼着什么。</p>

考虑到墓碑下被挖开了一点，白琅也不敢多想它到底在吃什么了。</p>

前两次看的时候，白琅跟钟离异确认过好多遍：“这真不是你们剑窟里自带的吗？”</p>

钟离异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我们得跟葬在剑窟里的前辈高人有多大仇, 才会故意养这个啊？”</p>

于是最后一次看的时候，白琅叫上了折流。</p>

看完之后, 她说：“按照天文历法, 二十天前应该有月蚀, 但是它没了。”</p>

折流把玉璧上的东西重放了一遍，眼神都没有挪动分毫。</p>

白琅兀自说下去：“我看这个人影就挺像月蚀的。”</p>

钟离异出吸气声——边上一圈白月光, 里面像被什么遮了似的深黑一片，可不就是月蚀吗？</p>

“我就瞎猜一下吧。”</p>

白琅把折流在看的玉璧压了下去, 因为里面老是出渗人的“嘎吱嘎吱”声。</p>

“奴月人可以掠取月相为奴, 制造出这样的人影。这个天权的限制应该类似于……一个月奴存在的时候, 不可以召出另一个月奴，或者两次召出月奴必须存在时间间隔。而且我想，月奴的消失多半不受谕主控制，所以奴月人使用天权的频率低且不规律。”</p>

“你这真是瞎猜？”钟离异问，“我怀疑你看过奴月人的日记。”</p>

白琅瞪了他一眼：“我再猜一个给你看看，奴月人应该已经……”</p>

“死了。”</p>

接话的是折流。</p>

他静静地注视着被翻过去的玉璧，眼睛眨也不眨：“饮权为鸩，终有一死。”</p>

白琅和钟离异都看着他。</p>

敕令上有句话，白琅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话就是“不溯之源，仅饮其鸩”，虽有饮鸩止渴一说，但把天权比作鸩酒，它到底又毒在哪儿呢？难道不是老老实实不去僭越就行了吗？</p>

他们看了折流一会儿，折流却没有继续讲的打算。</p>

白琅微微皱眉，也不说他什么，自己跟钟离异解释道：“假如我是奴月人，我想修炼这个天权，肯定会不断提高月奴的实力、数量和持续时间。但是从奴月人使用天权的频率来看，这个持续时间并没有越来越长。剩下的就是实力和数量……假如这个天权增强到了——奴役的月相总体比谕主本身要强的地步，会怎么样呢？”</p>

白琅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回折流身上。</p>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映镜人，假如我的天权强大到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完全一致时，我大概会彻底无法区分镜像与现实。上人，这是你说过的。”</p>

折流终于开口了：“我说过，这是你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以阳神入镜可能造成的后果。”</p>

白琅将玉璧翻开，那个月蚀似的细长人影晃荡在墓碑上，像一个凄恻彷徨的魂灵。</p>

她垂下头，看不清神色：“所以奴月者终成月奴，此乃权鸩。”</p>

房里一时间很静。</p>

钟离异是在消化庞大的信息量，折流是保持一贯的沉默。而白琅则是在想，之前折流怂恿她修炼天权，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p>

“上人，你也该说点真话了。”这个时候最先站出来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刚刚入局的钟离异，“不然还不如我跟白琅凑合着玩呢，好歹死个明白是吧？”</p>

他和白琅隐约形成战线，一致敌视折流。</p>

气氛凝固，呼吸不畅。</p>

白琅突然想起前几日折流站在池边看竹节取水的样子。彼时他眼神专注，眉目清明，好像把一高一低、往复起伏的枯燥水流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乐趣。池中碧水映他孤影成双，然后被不识趣的清风吹破假象。</p>

白琅忽然又心软了。</p>

“上人，你不想说就算了。”</p>

折流微微抬眼，见她神情柔顺，遣词造句像气话，说出来却像安抚。</p>

白琅不敢看他，只盯着玉壁，上面阴森恐怖的场面都像沾了雾一样湿润模糊。她声音还是低低的，语气柔弱可欺：“你之前也说过，我什么时候想退出都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