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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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要放假了……”黄元宝转了转脖子, 骨头咔咔响，她长舒一口气, 拿起笔戳了戳江北北，“你过年有安排吗？”</p>

“有啊……”江北北最近像个高三学生，只要不工作，就是捧着各种各样的资料在看，黄元宝瞄过一眼, 现她在看和殡葬相关的知识介绍。</p>

黄元宝问：“跟哥哥们一起？”</p>

“嗯……”江北北心不在焉，点了点头，记号笔在纸上画了个星，才抬头说道，“从年三十开始, 写对联，贴对联, 晚上就把各家包的饺子炸的零嘴拿一点, 到二哥家看春晚吃东西守岁，等到十二点就放两排鞭炮, 如果三哥他家还不想睡的话，我们就会去三哥家搓麻将，一直到大年初一，去附近的庙里烧香, 拜拜各路神仙……”</p>

“之后就宅在家不出门吗？”</p>

“往常就各回各家走亲戚, 或者上班, 但今年运气好, 哥哥们都有空闲，大哥二哥也都不用值班了，所以打算出去玩，我们定的温泉，初二去……你要去吗？”</p>

“不去。”黄元宝说，“好不容易放假，我恨不得天天躺床上。”</p>

黄元宝说完，忽然笑了起来，把江北北吓得不轻：“神经病啊，怎么突然笑了？这句话哪里有笑点？变态吗！”</p>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了狗，没忍住。”</p>

“狗？莫名其妙，真是有病。”江北北嫌弃道。</p>

然而回到家，得知宋朗把宋大喵送到黄元宝家寄养后，江北北忽然懂了黄元宝的笑。</p>

啊，好得意的女人。</p>

宋朗解释说：“我爸妈刚出，年里咱们出门在外，不能让大喵一个人……一只狗在家。”</p>

江北北站在宋家门口，小声嘟囔：“送哪里不行？咱们出去玩，爸妈们可都在家……”</p>

宋朗转移话题：“啊！对了对了，三儿的猫还在你家赖着没走的吧？”</p>

何止赖着不走，简直像大爷，一个吃不好就吐。</p>

江北北叹了口气，问道：“四哥，伯伯阿姨有什么要让我带的吗？我明天去扫墓。”</p>

“有的有的。”宋朗回屋，拿了两瓶酒，“老样子，给你爸妈。”</p>

江北北收了，敲对门唐西周家。</p>

唐西周单手开了门，倚在门框上，给她表演了一个花式叹息。</p>

“我爸妈不理我了。”唐西周说，“我调点小凉菜，你明天捎去给叔叔阿姨。”</p>

“……二哥你要紧吗？”</p>

“少来，偶像剧台词也不嫌酸。”唐西周道，“我一点事没，反正过年有你们陪着，年后我再乖乖去给爸妈道歉吧。”</p>

“阿姨没说什么吧？”</p>

唐西周附在她耳朵边，小声说道：“我妈确定是知道了，但不知道是谁，不接我电话了……”</p>

“明天去庙里烧烧香。”江北北握住唐西周的手，干部慰问群众一般说道，“不是迷信，就是求个好运气。二哥，你运气太衰了。”</p>

“哈哈哈……小丫头片子，赶紧上去吧，问问老三老大有没有东西让你带。”</p>

“知道了。”</p>

江北北又到三楼敲门。</p>

秦元打开门，举着筷子，一副笑脸，还没等江北北说话，先朝她嘴里塞了块肉：“好吃吗？每年的压轴硬菜，老秦亲自下厨。”</p>

秦元爸在厨房热火朝天忙活着，江北北抽了抽鼻子，辨别着门缝里飘出来的味道，应该是红烧肉。</p>

江北北吞了肉，满嘴油，豪迈地拿袖子一抹，先道：“三哥，你那只猫在我家蹭吃蹭喝许久了，还不拿走？”</p>

“你不是喜欢猫吗？”秦元冲她抛媚眼，“怎么，难道只是跟风喜欢，嘴上说说？”</p>

“喜欢也得看怎么喜欢……哎呀，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你这是强买强卖！再喜欢也要分猫吧，我要养自己就养了，不能这样。鳌拜公公的爸妈哪去了？怎么不把它领走？”</p>

鳌拜是那只猫的名字，至于公公……是江北北给它加的后缀。</p>

秦元笑眯眯道：“鳌拜爸爸出国了，过完年才回。养着吧，既然说喜欢了那就养着，也养不了几天了，趁着它还没回家，你先体验一下有猫一族的感觉。明天上午去扫墓？”</p>

“嗯。”江北北说。</p>

“我问问我爸有什么要给叔叔阿姨带的没。”秦元对着厨房方向大喊，“爸！北北明天去看叔叔阿姨，你有什么要让她带的吗？”</p>

“肉！红烧肉，等会儿让北北装点！马上就好！还有你妈买的那身衣服，给北北。”秦元爸大声回道，“闺女你今年本命年，穿漂亮点，跟他俩说，今年这是彻底养成人了，让他们好好瞧瞧啊！”</p>

秦元说：“哎呀，新衣服明天再给，还有红包呢！”</p>

对门严清明听见声音，也开了门：“我也有东西，我爸昨天翻出来的子弹壳，什么来历我也没听，让带给你爸，我买了点水果，带去。”</p>

“好！”</p>

江北北收完东西，飘回二楼，敲了敲楚尧家的门。</p>

楚爸直接让她进屋：“快好了。”</p>

桌子上堆满了纸叠的花，楚尧叼着一根筷子，腾出双手正在赶工。</p>

楚妈见江北北来了，起身把筷子从楚尧嘴里抽出来，楚尧腾出嘴说道：“我炸的油饼，在厨房放着，刚出锅的，现在还脆，快去。”</p>

江北北拿了油饼，掰了一半，喂给楚尧。</p>

楚妈说：“北北，跟奶奶说，明天带着他去。”</p>

“啊……这行吗？”</p>

“让他去当苦力。”</p>

“让我爸妈……看看他吗？”江北北懂楚妈的意思，说道，“我本来打算……尧哥清明再去……”</p>

江北北想，过完年，自己再爱的深一点，再带着楚尧去看爸妈。</p>

楚尧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p>

这话一出，四舍五入，算江北北当着他们面承认了关系，楚妈像现了新大6，一拍桌子，索性说开：“阿姨是想等你爸妈的意见，这小子跟着去是让他去拜年，清明是祭奠，这俩要分开。你爸妈明天看看他，中意不中意，肯定会托梦告诉你，早去早知道爸妈意见。”</p>

楚尧笑了一下，道：“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给我背一遍。”</p>

“滚蛋！”楚妈用筷子敲了他脑袋，“我这不是迷信，这叫仪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明天不去看叔叔阿姨，你来年好意思跟北北谈恋爱？背着人家爸妈谈恋爱算什么英雄好汉。”</p>

江北北咬着指头偷偷乐了起来。</p>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江北北过得很是舒心，原因有二，一，楚尧跟着她来扫墓了，二，刘奶奶的女儿萧潇潇阿姨初三才回国，这次扫墓可以清净些了。</p>

刘奶奶虽然对楚尧不满意，可说到底，楚尧跟江北北都是她眼皮底下长起来的小辈儿，尽管她固执的认为楚家这是要套牢江北北，并非常不齿这种精明行为，但她并不是心黑之人，对楚尧态度还算和蔼。</p>

江北北一年给爸妈扫墓的次数在五次以上，虽然看到照片还会视线模糊，但悲伤像心头萦绕的烟，惦念时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过后就会随着情绪的平复，慢慢隐去痕迹。</p>

“爸爸妈妈，这是我男朋友。”摆好水果鲜花，江北北起身，鼓足勇气说出了口。</p>

楚尧鞠躬，说道：“叔叔阿姨，是我，你们放心……”</p>

看见他一本正经作保证的样子，江北北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立刻被抹眼泪的奶奶给揍了。</p>

“你这妮子！”</p>

“……我开心嘛！”江北北说，“爸妈肯定也开心的，不然我能笑吗？”</p>

她说：“尧哥！你也放心，你这么好，我爸妈肯定放心！”</p>

她家结束后，是刘奶奶的儿子萧叔叔。这下就不似刚刚那么轻松，刘奶奶是个感性人，不管多少年过去，看到儿子的墓碑，一想起儿子已经为国捐躯了近二十年，一把岁数的人，哭的像孩子。</p>

楚尧半跪着搀着她，给她顺气，看她霜在风中飘着，挂着泪水拍着墓碑哭：“儿啊，那杀千刀的还没抓到……”</p>

当年猎豹行动中要抓的毒贩逃了一个，二十年了，不知所踪，没有一丁点线索。</p>

从陵园出来后，江北北跟楚尧走在后面，她低声说：“这是奶奶们的心病……前些日子还听两个老太太说，最后一个害人的坏蛋没抓到，她们死都合不上眼，活到这岁数，心愿未了……很难过。”</p>

楚尧牵着江北北指尖，安慰道：“都会死的，只要是人，都会有死的那天。”</p>

他见多了死亡，知道这世间，唯有此事是公平的，只要是肉体凡胎，谁都绕不开。</p>

“但愿吧。”江北北说，“今年的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今年会有那个逃犯的消息，抓到他，了却奶奶们的心愿，也好给爸妈，给萧叔叔一个交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