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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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艰难开口：“我信得过你……”</p>

既灵心里一热，刚要说话，就听见对方后半句——</p>

“……但我信不过应蛇。”</p>

既灵誓，她如果有一天死了，就是被谭云山给气的！</p>

冯不羁却从既灵的问话里感觉到了坚毅的决心，想到一个小姑娘尚能如此勇猛，自己竟犹豫了，简直丢人丢到家，遂情不自禁豪气出声：“既灵你就直说吧，想怎么做，我都奉陪！”</p>

再不理扶不起的谭云山，既灵直接和冯不羁道：“填井。”</p>

“万万不可——”</p>

骤然响起的声音清晰洪亮，又满是急切揪心。</p>

既灵和冯不羁“刷”地齐齐看向谭云山。</p>

后者满眼茫然，无辜摊手。</p>

“这口井万万不可填——”</p>

随着临近的脚步声，三人终于看清了来者。</p>

谭云山：“爹？”</p>

既灵：“谭员外？”</p>

冯不羁：“不是说了都躲好别出来吗！”</p>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谭府的一家之主，而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如今已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p>

但就是这样，还得先跟冯不羁道歉：“法、法师，实在对不住，要不是事关紧急……我哪敢贸然跑、跑出来……打扰法师们捉妖……”</p>

既灵看得有点羡慕。</p>

谭云山看得有点感慨。</p>

所以说人啊，有时候需要带点气势，气势一起来是真能震住场。</p>

随谭员外一同过来的还有老管家和几个家丁，老管家比谭员外还长几岁，然体格健壮精气神十足，跑这一路连大气都没喘，此刻便帮谭员外和既灵、冯不羁解释：“法师们有所不知，这井乃是一口古井，谭家祖上在此建宅的时候就有，一直用到现在，井水仍源源不绝，所以它不单是一口井，也是谭家祖上留给后代的福荫。老爷刚才一听说妖在井里，就坐不住了，不管我们怎么劝，都非要亲自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形……”</p>

既灵心中有一半了然，但又有一半疑问。</p>

了然是因为谭府的下人已经在今晨6续回来了，刚才应蛇的现身虽然短暂，但他们仨在井边待了这么久，定然有远观的下人给谭员外回报，谭员外得知井中有异不奇怪；疑问是她和冯不羁冲回谭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明妖仍在谭府，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以防不测，之后现谭云山没了踪影，这才慌忙赶过来找人，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谭员外还是一听见井里有异就不顾一切奔过来了，这还是那个连夜举家出逃的谭员外吗？这口井就真重要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比命都重要？</p>

相比既灵的暗自思索，冯不羁完全怎么想就怎么说：“妖在井里，不填井怎么把它逼出来？不逼出来又怎么抓它？难道一口井比人命还重要吗？”</p>

谭员外的气息已经缓得平稳一些，但态度坚持：“妖当然要捉，但绝对不能填井。”</p>

冯不羁恼了：“那你来告诉我该怎么捉？”</p>

谭员外看看井口，又看看冯不羁和既灵，犹豫良久，小声商量道：“要不……法师们下到井里去捉？”</p>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提得过分，故而底气特别不足。</p>

冯不羁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井不能动，我们俩就可以下去送死？！”手边要有个木桌，他能拍案而起……不，拍碎！</p>

谭员外垂下眼睛，已心虚到完全不敢看冯不羁。</p>

谭云山看得出自己亲爹这会儿又虚又怕，既怕妖怪，也怕冯不羁，可就这样，依然坚持不让步，实在不符合亲爹性格。</p>

“老爷——”一个丫鬟由远及近，但在梨花亭处就停下了，不敢再往前靠，只隔着一些距离望这边。</p>

既灵认出这是谭夫人的贴身丫鬟，先前见过几次的。</p>

谭员外自然更认得，故而虽然不悦被打扰，仍没火，只沉声问：“什么事？”</p>

丫鬟道：“夫人请老爷回后宅，有事相商。”</p>

谭员外不耐道：“没看见我和法师都在这里吗，有什么事稍后再说！”</p>

丫鬟脚下未动，神色从容，显然对于谭员外并没有太多惧怕：“夫人说了，倘若老爷不回，那就让我替她问老爷一句话。”</p>

谭云外点点头：“讲。”</p>

丫鬟不易察觉地提高了些许声音，仿佛想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夫人问，老爷还记得十四年前的梨亭仙梦吗？”</p>

托丫鬟清亮嗓音的福，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然而有听，没懂。</p>

谭员外倒是全解其意的，立即回道：“当然记得，否则我何至于这般急切赶过来阻……”</p>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p>

谭员外一脸恍然，显然此时才彻底领会谭夫人的意思。</p>

众人皆迷茫，谭员外却已转过身来，朝着既灵和冯不羁毕恭毕敬行了个礼，恳切道：“两位法师，可否去后宅茶厅叙话，有要事相告。”</p>

既灵和冯不羁面面相觑，云里雾里。</p>

先前谭员外对他俩也算以礼相待，却远不如现在这般恭敬，尤其片刻前还在为“填井”一事和他俩争执，这丫鬟带来夫人一句话，他就瞬间换了个人似的，前后反差也太大了。</p>

终于回过神的既灵先行开口：“叙话自然可以，但能不能先捉妖，再叙话？”</p>

跟着反应过来的冯不羁连忙附和：“对啊，话什么时候不能说，这井里有个妖怪呢，难道就先放着不管了？”</p>

谭员外考虑片刻，道：“二位法师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用木板盖严井口，再用巨石压在其上，并以铁索紧缚，同时派人严密看守，一有异变，即刻通报。”</p>

冯不羁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沉吟道：“你这可行是可行，但非长久之计啊。”</p>

谭员外立刻道：“不用长久，只要能拖些时间给我们叙话便可。”</p>

冯不羁拿不准谭员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谭夫人传的那句意义不明的话很神奇，传完之后，谭老爷不仅冷静下来了，连脑子都跟着灵光了，说话办事比先前周到不少。</p>

既然人家问的是“二位法师”，冯不羁很自然看向既灵，挤眉弄眼——我觉得此法可行，暂拖些时间且听他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话要讲。你意下如何？</p>

既灵敛下眸子思索片刻，而后抬眼看向冯不羁，轻点下头。</p>

等半天没等来一个递给自己的眼神，围观全程的谭云山心中泛起一丝失落。</p>

封井口的时候，谭员外先行回了茶厅，也不知是担心妖怪突然冲出来，还是想先回去酝酿一下等会儿的“叙话”。不过临走之前，却忽然嘱咐谭云山，等下和法师一并来茶厅。</p>

谭员外一走，随行下人们也就跟着撤了，只剩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井口忙活。</p>

既灵也一直站在井边盯着，一瞬不敢放松，生怕有什么变故牵连这些家丁。</p>

冯不羁和谭云山没她这么紧张，一个看天吹风，一个亭内休息。</p>

过了会儿，看天的冯不羁觉得乏味了，便走到井边和既灵道：“我看着，你去亭子里歇歇吧。”</p>

既灵不明所以，道：“我只是站着，又没干活，不用歇。”</p>

冯不羁苦笑：“你这么紧张，会让干活的人更提心吊胆。”</p>

既灵怔住，看一眼闷头干活的家丁们，虽然瞧不见表情，可动作似乎的确……有点僵硬。</p>

“去吧去吧，”冯不羁把人往亭子那边哄，“顺便帮我问问谭云山，他到底啥时候弄个菜刀绑腿上的？”</p>

既灵莞尔，冯不羁要是不提这茬她都差点忘了。</p>

没走几步便进了梨花亭，谭云山正在石桌旁拄着下巴呆。</p>

水井与亭子的距离之近，根本不用既灵传话，因此她在谭云山对面坐下后，便冲着对方微微挑眉，意思很明显——赶紧回答你冯兄吧。</p>

谭云山当然听见了冯不羁的话，但他偏不言语，就用眼神回眼神——嗯？</p>

既灵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开口：“什么时候弄了把菜刀？”</p>

终于感觉到了重视的谭云山心满意足，也正经起来：“昨天半夜，去后厨摸的。”</p>

既灵明白过来：“难怪昨天夜里你抢着送空碗回后厨。”</p>

谭云山几不可闻叹息：“没办法，你有净妖铃，冯兄有桃木剑，我什么都没有，当了两回诱饵还都中招了，这样要再想不起来找物件防身，不用你动手，我都想送自己上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