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另请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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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董卓被虚招所骗，招式的威势未能尽数倾泻在卢植身上，但卢植为了把握战机，以最快的速度击中董卓，仍是选择了冲破部份刀劲。</p>

顶着刀气狂潮的重压，卢植的半边身子都像是被石磨子碾过，骨骼刺出皮肉，血水狂涌，染红了全身。</p>

身为武儒一脉的至高成就者，卢植在炼体一道上的造诣，本不会输给同层次的兵家大将。</p>

可早在广宗一战中，他就被张角的天罡雷法正面轰中，真雷入体，若非卢植这身《洪范九畴》功力实在雄浑淳厚，又有熹平石经这种镇国重器在手，只怕当场便会被劈杀。</p>

可饶是如此，他周身精元也蒸发了半数有余，气血枯竭，体魄大损，时至今日也未曾恢复过来。</p>

故而哪怕已用虚招令董卓判断失误，只承受了些许刀劲余波的卢植，也差点丢了半条命。</p>

——可在付出如斯惨重的代价后，他终究是把握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施展出了此生最为巅峰的一记杀手锏。</p>

咔咔咔咔咔。</p>

沿着卢植手指推进的路线，凄厉的白痕荡开，成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细密裂纹。</p>

剑指距离董卓眉心还有三尺距离。</p>

但他那坚逾钢铁不知道多少倍的兵家战躯已裂开一条细缝，渗出一滴血液。</p>

那血液绽放着紫晶与青黑混杂的光彩，如一粒明珠，自董卓的眉心缓缓垂落。</p>

——血气坠地成明珠，这种体魄已近似上古时期的神魔之躯。</p>

饶是如此，光凭体魄的坚韧程度，董卓还是绝挡不住这一指。</p>

董卓神色微变，头颅、胸膛、小腹等处疯狂鼓起，筋肉不断膨胀，就像层层隆起的堡垒，将一身铁甲撑得破碎。</p>

一转眼，他就从个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变成了个足有丈许高，宛如一座山丘化形成精的小巨人。</p>

隐约可以看见，如山岩般坚实的皮肉下，盘踞着粗壮的青黑色血管，就像是根须般，撑起了整个身躯。</p>

卢植这一指本是点向董卓眉心，有此一变，便刺在他的肩膀上。</p>

只听“嗤”的一声，董卓右肩的骨骼、血肉都如沙土般崩塌、溃散，一条握着霸王刀的手臂高高飞起，跌落在地。</p>

卢植虽未料到董卓已与妖变之力结合到这种程度，应变却也不慢，他回身一转，不给董卓丝毫喘息之机，剑指微微一顿，一收，一弹，口中漫吟道：</p>

“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p>

言语声未落，剑指已再次刺出。</p>

这一指就像是顺应着冥冥之中，那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恒常天理，当空划出一条轨迹，轻巧且无可阻挡地点向董卓的胸膛。</p>

这条轨迹是如此的清晰，却并非是撕碎气流而产生的余波，也不像是罡气凝成的痕迹，而是某种更为神秘也更为强大的东西。</p>

虽然只是有形而无质，却仿佛比其他存在都要更加坚实且有力，仿佛就连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四时更替这样的变化，都要围绕着它而动。</p>

这和王越一剑劈出，要叫天地为之让道的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王越求的是一个“无所系”的纯粹自由，卢植要的则是截然相反。</p>

既然天地日月四维运行皆有所系，那卢植就要成为那个维系天地自然的支柱，以一己之力，定住局势，令天下秩序不至崩塌。</p>

直面这一指，董卓那张筋肉交错的面庞上，呈现出宛如夜叉修罗般的狂态，看似凶残狞恶，实则愉悦异常。</p>

他不退反进，挺起胸膛，迎上了卢植欲要“制天命而用之”的一指，放声大笑道：</p>

“汉室的天命，早已断绝了两百年，你想要逆天行事，只能是徒劳无功，枉费心力而已！”</p>

这些言语并非是以声音的形式传播，而是一道无比凝实的意念，如出拳般轰入卢植的心中。</p>

董卓的洪亮声音重重叠叠地在卢植心湖中响起，仿佛虚空中有无数鬼神应和着他的言语，显得无比威严。</p>

他双眸深处绽放出明亮且浓艳的血光，其中显化出一尊隐约且模糊的轮廓。</p>

直面着那条身影，饶是以卢植的神意修为，竟也是心魂震动，有难以自持之感。</p>

他的“制天命”之招，虽含着一股自强不息，人定胜天的绝大气魄，但那毕竟只是无形的气魄抑或说是气势。</p>

但眼前这个身影，却给卢植一种感觉，一种只要“祂”真正现世，那么天地一切都要因“祂”而动、因“祂”而变的感觉。</p>

卢植的眼前似乎突然出现一片浓郁血色。</p>

这一指，最终还是到达了董卓的身前，但是在接触到其人的坚韧皮肉时，剑指中的力量似乎就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如泥牛入海，又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p>

他的指头，点在董卓的心脏上，软弱无力，竟没有造成半点伤害。</p>

卢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这一招中的神意，已被那条身影所携带的无边威势给彻底破去。</p>

抵达他这个境界，每发一招都是精、气、神三者同时作用，被破去了“神”，就像是人被抽走了主心骨，自然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p>

一招无功，卢植仰天吐出一口血，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五六步，才勉强止住步伐。</p>

他面容已极为枯槁，显出灰败的神色。整个人就像一株内里空空荡荡的枯木，在暴风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将折断。</p>

董卓见这曾经奉若神明的儒宗，竟然如此凄惨至此，有些感慨地道：</p>

“卢子干，你终究是生不逢时。”</p>

听到董卓这发自肺腑的赞许言论，卢植只是抬起扭曲弯折的手臂，抹了把满脸的血污，再撑起脊背，眼中唯有一片决然神色。</p>

见卢植展现出这般刚强的姿态，董卓也不再言语，而是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无数根须自右肩生长出来，凝成一只崭新的粗壮手臂。</p>

霸王刀如蒙传召，自废墟中纵起，宛如紫雷横空，落入这条新生右臂的手掌中。</p>

董卓提着刀，刀尖斜指卢植，沉声道：</p>

“汉室天命已失，作为旧时代的天极，你便跟着它，同葬吧！”</p>

紫雷电光一横而去，蜿蜒如龙蛇起陆，刀声呼啸如沉雷滚滚，隆隆过耳。</p>

卢植身躯轻晃，重又闭目，右手垂落，指节煞白如雪，却仍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p>

董卓目光一凝，长刀斜提。</p>

一个浑身浴血，衣衫破碎的年轻人，从卢植身后缓步踏出。</p>

很显然，刚才就是他，帮助卢植接下了这必杀的一刀。</p>

这人自然便是击杀刘宏后，便直接赶来战场的叶横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