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雷法伏妖，老树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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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妖”说到这里，露出些怨毒神色，她用九节杖指着那书生，愤恨道：</p>

“我等沦落至今，皆因张贼之故，若非是他，这儒门小辈岂能在此放肆？”</p>

关于“妖祸”叶横舟所知不多，先前在他看来，这所谓的“妖变之力”与“皇朝龙气”本就是一体两面的东西。</p>

儒门建立的龙气体系，本质上，其实是一种类似“信仰成神”的法门，借万民愿力为用。</p>

在【无限领域】中，信仰成神也是一条较为普遍的路子，不过其中也有个广为人知的弊端，那便是“香火有毒”。</p>

所谓受国之垢谓社稷主，受国不祥为天下王，既然承接万民愿力，首先就要承担相应责任，其次则是要接受这股愿力中，六欲浊流的冲击。</p>

今这个世界对香火神道的探索，还是太过粗浅，没有相应的疏导措施，只能用神兵重器来筑起堤坝，稍作抵御，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p>

这些从人心污浊处诞生的力量，在被简单粗暴地镇压了数百年后，痛苦、恐惧、仇恨、怨恨……这些负面情绪越是被压制，就越是膨胀，越是汹涌。</p>

终于，在汉哀帝时期，这股力量以一种最极端的方式爆发出来，点燃了天下彻底崩坏的导火索。</p>

但——看着那树妖如今的模样，叶横舟却不能不修改这个认知。</p>

他能够感受得到，这名特殊的妖变个体对口中那位“尊神”，也即是西王母的崇敬，绝非虚假。</p>

就好像不是什么口口相传的神话，而是真正有这样一位伟大存在，端坐巍巍昆仑，俯瞰人间兴亡。</p>

要知道，树妖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幻术大师，以操纵七情，摆弄六欲，驾驭妄念为本职。</p>

既然连她都是这般虔诚态度，足以说明那尊神秘莫测的“西王母”绝非是叶横舟先前所想的“集体潜意识”。</p>

——的确，若妖变之事背后未有推手，这“藤蔓”一般的集体形象，又是如何确定？</p>

就在这时，那個久久未动的附加任务进度条，终于再次向前进了一步，叶横舟也由此明白了，这个“附加任务”的重要性，或许还要更在主线任务之上。</p>

一股紧迫感骤然涌出，叶横舟意识到，如果他不能尽快破解这其中的秘密，恐怕接下来要遭难的，就不只是一家一姓的王朝霸业，而是五湖四海，八荒六合的黎民苍生了。</p>

——听说卢子干曾与大贤良师同参妖祸之秘，想必，他那里会有一些线索。</p>

意识到这背后或许隐藏着惊人真相后，叶横舟根本不愿跟这树妖多说半句，只想速速了结此事，前去拜见那位天下儒宗。</p>

只听淡然一声：</p>

“你也配谈‘太平’二字？”</p>

他一步踏出，双目绽放出灿然金光，身后猛地腾起一条金中带红的灼热焰光，煌煌赫赫，如大日行空般，朝着树妖当头砸落。</p>

霎时间，火光大明，驱散深沉夜色，方圆数里皆是亮如白昼。</p>

剑光还未坠地，灼热焚风已席卷四野，滚滚热浪滚荡，剑势笼罩树妖周身丈许。</p>

那名书生已是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巴。</p>

这书生乃是因仰慕高祖之风，自幼修行剑术，他天资聪颖，根骨好、悟性高，故而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在剑道上已是颇有成就。</p>

书生平日里虽不表露，却也颇以此自矜。</p>

他方才那一剑，未出剑时藏锋敛锐，气机圆融至极，令这树妖也察觉不到，出剑时则是如列缺霹雳，纵横来去，光寒斗室，一击退敌。</p>

如此剑术，已可算是登堂入室，尽得剑道三昧。</p>

可比起这宛如烈日坠地的剑术，那就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了。</p>

这一剑，实是这读书人平生所见，最具气势、最具气魄，也最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一剑。</p>

剑中真谛更是令任何人都能听到、看到，更感受到。</p>

——正道直行，一往无前。</p>

这正是叶横舟近来枯坐太行山，参悟出来的一式剑招。</p>

这一剑，是以“火舞旋风”、“纯阳掌”的招式为皮，以赤剑中那股慷慨意气与火麒麟异能为骨，再以“太平洞极经”练出来的一颗通明道心来画龙点睛，方才成就这光明正大，照破万里的巍然气象。</p>

书生实在是想不到，除了那位深居北宫，多年不履尘世的帝师外，当世还有谁能有这般剑技。</p>

但他的思绪，也只能到此为止。</p>

只因这一剑接下来的威势，已将书生多余的念头都给彻底扫灭，更强烈的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p>

明明知道对方并非敌人，可书生还是感觉到，浓烈到极点的危机。</p>

——如果这一剑的对手是自己，那他现在已经死了！</p>

书生只是旁观此战，都不禁心生如此感触，直面这一剑的树妖，更是要比他不堪数倍。</p>

她只觉那并非是一条剑光，而是一轮自天穹坠落的骄阳烈日，无远弗届、充塞天地的煌烈威势，已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令其人手足无措，一时凝滞。</p>

树妖心知此时已是绝体绝命的危机时刻，再不敢做任何保留，仰天长啸一声，周遭数百妖变者齐齐应和，抛出手中握着的茎秆。</p>

那些“茎秆”腾飞而起，竟然是一根根白森森的人骨。</p>

白骨互相交错，在树妖面前垒出一尊足有三丈高的宝塔，与那烈日般的剑气正面碰撞。</p>

剑光与白骨持续撞击，发出刺耳的金铁碰撞声，不断摩擦出一连串火星，璀璨夺目。</p>

树妖在河内郡经营许久，辗转各处，吞食的逃荒流民不知有多少，她秉承着物尽其用，绝不浪费的原则，将吃剩下的骨骼，也练成了一套法器。</p>

这塔有多高，被吃掉的人就有多少。</p>

眼见这座三丈法宝，书生也不禁有些讶异，此界除兵家以外的法脉，皆不重视肉身修行，所以在正面对敌时，他们多是熔铸法宝，用其妙用来克敌制胜，护道保性。</p>

诸如张晟的九节杖、黄神越章印等，皆是如此。</p>

一般而言，术士、方士、道士的战斗力，至少有一大半都在他炼制的法宝上。</p>

这树妖方才未曾动用法宝，只凭幻术就已能演化出那般胜景，此刻运起法宝，又会是如何惊人？</p>

可即便如此，这座白骨宝塔仍是挡不住叶横舟的赤剑威能，焰光无比炽盛，只消片刻，便将交错白骨彻底融化，散发出的烈火更是几乎照亮了半边天。</p>

见状，树妖手中九节杖一顿，那数百妖变者身上藤蔓疯长，竟是脱离了人身，编织成各种形体，有甲士、有龙蛇、有猛虎、有雄狮等</p>

这些飞禽猛兽、披甲锐室，皆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条纵横来去的赤色剑光。</p>

书生看在眼里，已明白了这树妖的师承来历，原是西汉李少翁一脉的术士。</p>

李少翁活跃于汉武帝时期，当初汉武帝因宠妃王夫人病死，便召这位传说中精通召神劾鬼术的道士进宫，为王夫人招魂。</p>

但李少翁此人，却并非是他自我标榜那般，通晓幽明，能够沟通鬼神的道人，而是一名左道术士。</p>

他最为拿手的，便是为布匹赋形，令其化作诸多形状，李少翁也正是凭借这一手行走天下。</p>

李少翁进宫之后，虽不能招魂，却也将此术与幻术结合，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了王夫人的形象，宫中虽是道人众多，却也无一人能勘破李少翁的术法，他也由此官拜文成将军一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