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朝争再起，恶来推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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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七，黑山军彻底占领常山、巨鹿两郡，且牢牢把控了常山与邯郸之间的通路。</p>

同日，来自太行山深处的粮食被源源不断地送往两郡一十九县中。</p>

对这种明摆着打算割据一方的做法，朝廷竟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不仅没有直接派兵出来，甚至连一句口谕都未传给地方上的太守、县令们。</p>

这些官员们都是个顶个的人精，自然不敢擅加妄动，但他们很快发现，黑山军的事实割据，对于河北这块多灾多难的大地而言，却是难得的喘息之机。</p>

最起码，官吏们可以壮起胆子去维持城中秩序，道路通畅起来，信息得以重新传递，逃难的百姓们也总算可以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至少都有了一口米粥吃。</p>

尽管河北乃汉室腹心，但经过黄巾之乱持续近两年的战争后，这曾经的物华天宝之地，已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和打击，十室九空或许有些夸张，却也远不止五空六空。</p>

这种情况下，要求地方官员组织人力物力来对抗黑山军，那实在是强人所难。</p>

更何况，冀州本就是昔年黄巾起事之时，太平道的基本盘，尤其是巨鹿、常山这两块地方，受到太平道的影响尤其深远。</p>

毕竟张角本就是巨鹿豪族出身，其他的，自然也不必再多说了。</p>

所以，黑山军虽看似只实质控制了常山、巨鹿两郡，可其影响力，已足以渗透半州、乃至一州之地，所谓尽得民心，正是如此。</p>

在朝堂上，赵忠则是直接表示，要对这帮贼寇施以雷霆手段，明正典刑，展露我大汉天威。</p>

自从上次收编张燕失败、撺掇天子两度征讨太行又失败后，黑山贼寇已成为赵忠在朝堂上最为人诟病之处，此时一有机会，他当然要试图铲除这班贼寇，挽回自己的政治声望。</p>

就连因此事与他颇有些疏离的张让等其他十常侍，也必须要在此时站出来，支持赵忠的决意，因为他们都清楚一件事，他们内廷宦官想要与外朝相争，就必须要在大方向上团结一致。</p>

现在既然党人已与那黑山贼有默契，那十常侍们自然也要旗帜鲜明地反对招抚。</p>

这个意见也不出意外地，被以袁家为首的党人们集体驳回，这些士人在朝堂上大吹法螺，分门别类地从政治、军事、经济、天下民心等角度，逐条驳斥了宦官的诉求。</p>

本朝天子虽耽于享乐，却是个一等一的聪明人，故而，他当机立断，下诏，拜皇甫嵩、朱儁朱公伟，董卓董仲颖三人，分别为右中郎将、左中郎将、五官中郎将，持节募兵，待兵甲齐备，便率军出凉州，平定叛乱。</p>

处理完这件最要紧的大事后，天子或许是知道战事一起，自家的生活品质定然会受到影响，便直接离朝而去，回到濯龙园里享乐起来，只留下满朝公卿面面相觑。</p>

在濯龙园足足享受了一旬时日后，天子才对冀州一事做出指示，他或许是明白了安乐乡的宝贵，便越发不愿意两线开战，令自家的生活品质下降太多，便同意了党人一派提出的招抚意见。</p>

他提出，只要太行山那边能给西园交够卖官钱，允个平难中郎将，又有何不可？</p>

于此同时，天子也拜西园上军校尉蹇硕为将，统领鲍鸿、赵融、夏牟、冯芳等辈，统帅五千西园精兵，征讨盘踞常山、巨鹿一带的黑山贼。</p>

他意思很简单，平难中郎将的位置我可以给你，统河北诸事的权力，我也可以给你，但你身为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本分，朕不给你的，你不能自己伸手来要，更不能兴兵来抢。</p>

这手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党人自然不会反对，毕竟虽然已有默契，但他们也不希望黑山军因此坐大，天子能打压一番其人气焰，反而便于日后继续加深合作。</p>

而在这轮斗争中失败的宦官们则更是不会反对。</p>

毕竟西园军这五千锐士，已是而今洛阳能够在仓促间拿出来的最多战力，天子却把他们尽数交给蹇硕统领，便是直白地告诉党人士族一件事：</p>

“这群人我正用着，你们不要太过分。”</p>

如此一来，可算是皆大欢喜。</p>

四月廿一，冀州常山。</p>

城中官邸内，张晟正在与戏志才、荀攸两人商谈。</p>

这起兵以来的半个月里，这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更证明叶横舟的眼光。</p>

他们一个负责制定律法，约束百姓，一个负责保障后勤运输，治理吏民，共同撑起了而今这两郡一十九县局势。</p>

即便是张晟，在临机决断时，也要参考这两人的意见。</p>

戏志才看着身前那份密报，眯着眼睛，抚须道：</p>

“只点五千兵马，看来北宫那位，终究还是未下定决心，要尽全力来将我等铲除。”</p>

荀攸点头，稍加思索，分析道：</p>

“想必而今朝堂上也是议论纷纷，他如此作为，终究也只是想先试试咱们的成色，再来谈论价格罢了。”</p>

听到荀攸这般分析，张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p>

戏志才本就是个浪荡子，提起天子口无遮拦，无所顾忌是理所应当的事。</p>

也正因他这个特性，以张晟为首的太平道人们，才迅速地接纳了这位希望改革儒家的法家弟子。</p>

但荀攸本就是出身儒门经学世家，也能如此平淡地称呼那位北宫独夫，就令张晟不得不侧目。</p>

平心而论，张晟并不喜欢这位出身荀家，如修竹玉树般的贵子，他不信任这些世家子，更不喜欢荀攸体现出来的那种姿态。</p>

但张晟不得不承认，光从这些天来，荀攸的言行来看，这位荀家子或许当真如他自己所说，乃是读书成痴，为求解“大同”二字而来。</p>

稍定了定神后，张晟正色言道：</p>

“既然洛阳想称称咱们的斤两，我辈自然也不能小气，就摆出阵势，让他们瞧个真切。”</p>

戏志才颔首，荀攸却皱着眉头，问道：</p>

“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大祭酒为我释疑。”</p>

张晟和戏志才对视一眼，都有些笑意。</p>

虽然投身太平道，可荀攸言谈举止间，仍然尽是儒门风范，问话也是一丝不苟，俨然是有种问道尊长之感。</p>

戏志才拍了把荀攸的肩膀，洒然道：</p>

“公达，你是不是想问，咱们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份招抚书？”</p>

荀攸肃然颔首：</p>

“若领受招降，虽可坐收实利，却恐失天下望，虽可安抚世家，却恐失将士心。</p>

若不领招降，我等则难在此地久据。</p>

眼下局势，实是两难。”</p>

张晟微笑起来，问道：</p>

“公达，你认为山主究竟会怎么选？”</p>

荀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p>

“以叶山主的脾气，绝对不会接受招抚，哪怕只是名义上的。”</p>

张晟满意地颔首：</p>

“山主他的确是这么一个人。话已至此，我也不妨与伱们透个底。</p>

咱们今日之举，并非是为求招抚，只是想借此一窥朝中局势。以定今后之策。”</p>

荀攸毕竟是个聪明人，张晟只是稍一点拨，他便立即恍然大悟：</p>

“大祭酒的意思是，朝中局势已难再维持，恐有大变？我等只要吃下这路兵马后，对朝中党人稍作呼应之势，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展开行动。届时彼辈便难抽出手来，只能坐视我等经略冀州？”</p>

张晟却并不回答，只是眯眼笑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