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王孙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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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刘定国，请求陛下自燕王诸子当中，择一德行兼备者，以承燕国宗庙。”</p>

“侄儿以为，陛下最终，还是会以过去的燕王太子、如今的燕世子，为燕王诸子之中‘德行最佳’者。”</p>

“只是燕王之后，关东宗亲诸侯是否也会效仿······”</p>

长乐宫，长信殿。</p>

朝议结束之后，超重百官公卿自然是按照惯例，又走了一趟长乐宫，拜会窦太皇太后。</p>

朝议之上发生的事，自也由丞相刘舍代表百官公卿，向窦太皇太后，以及栗太后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p>

得知刘荣敲定了开春时，为天子加冠的宗亲长辈，窦太后自然招来了如今，窦氏一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窦婴，来询问具体细节。</p>

待窦婴提及今日朝议之上，刘荣‘不小心’说漏嘴的另一要事，窦太后本就有些不甚明朗的面容，顿时更难看了三分。</p>

“燕王，这是要为宗亲诸侯之先，为日后的宗亲诸侯开一个先例。”</p>

“这一先例，一来，对宗亲诸侯确实有好处；”</p>

“二来，经吴楚之国之乱，关东宗亲诸侯元气大伤，长安朝堂削藩之策也是层层跟进。”</p>

“关东宗亲诸侯，对朝堂制度纵是有心反抗，也早已是有心无力······”</p>

“——更何况此番，仅仅只是燕王开了个先例而已，其余各家宗亲诸侯，也不是非效仿不可。”</p>

“只是效仿与否，恐怕会成为皇帝日后，判断某家宗亲诸侯是否忠于长安——至少是‘是否无力反抗长安’的判断依据。”</p>

···</p>

“宗亲诸侯，恐怕大都会捏着鼻子认下，而后伺机效仿。”</p>

“皇帝也大抵不会真的去‘择其德高者以立之’之类——皇帝最终，还是会让诸王世子继嗣。”</p>

“这样一来，长安朝堂手上，便算是又多了一个可以牵制关东宗亲诸侯的把柄。”</p>

“——只有听话的，才能如愿让自己的世子继嗣；”</p>

“若不听话，那皇帝选个野心勃勃，又顽劣不堪的王子继嗣，再伺机除其国、绝其嗣，也没人能挑出什么理。”</p>

“如此说来，燕王此番，便是主动将自己，乃至所有宗亲诸侯的命脉，都递到了皇帝手中，俨然一副予取予求，仁君拿捏的架势。”</p>

“只是此事，究竟是好是坏·······”</p>

面色阴晴不定的说着，窦太后终是稍呼出一口浊气；</p>

又垂眸思虑片刻，便虚一招手：“王孙以为，此事如何？”</p>

听闻此闻，窦婴面上神情当即一震，却很理智的没有立刻开口。</p>

稍吸一口气，在窦太后面上小心打量一番，同时暗下组织好语言，才试探着开口道：“侄儿以为，算不上好事，但也绝非坏事。”</p>

“于宗庙、社稷而言，朝堂手中——哪怕是唯独陛下手中，多一个拿捏宗亲诸侯的把柄，总好过少一个。”</p>

“再者，削夺诸侯权柄、削弱藩王权力，也算是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我汉家历代先皇相继而为的百年大政。”</p>

“为的，是有朝一日，我汉家将士北上决战匈奴之时，关东无有诸侯举兵为乱之隐患。”</p>

“侄儿认为，促成诸侯请示长安天子，而后得立继嗣的定制，于长安朝堂、宗庙社稷，是百利而无一害的。”</p>

···</p>

“自然，凡事有利，便必有其弊端。”</p>

“只是此事的弊端，孙儿很确定：并非是对长安朝堂、宗庙社稷。”</p>

“至于这弊端究竟为何，侄儿愚钝，暂不得其解······”</p>

一番情商拉满的话，也是引得窦太后暗下一阵苦笑。</p>

此事的弊端——窦婴‘不敢看透’的弊端，不就是天子刘荣借此进一步独揽大权，会夺走本属于东宫的权利嘛？</p>

在过去，有关宗亲诸侯的事，除去招待、联络等粗枝末节，是典属国在负责，其他诸如敕封、罢黜及移封等事宜，可都是东宫太后的职责范围。</p>

正所谓：权力是地位的根基。</p>

关乎宗亲诸侯的所有大事，都由东宫一言而觉，东宫太后在宗亲诸侯眼中，自然就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存在。</p>

甚至是唯一一个‘绝不可得罪’的存在。</p>

但若今后，汉家的宗亲诸侯，果真都要先请天子审查一下自己的儿子们，然后再确立继承人，那就等于出现了第二个宗亲诸侯万万得罪不起的存在。</p>

诸侯得罪不起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这就等同于原本独属于东宫窦太后的权力——对宗亲诸侯予取予求的权力，将被天子平白分走一半。</p>

而且不单是窦太后的这份权力，被天子荣分走一半，而是汉家日后的每一位太后，都被后世的每一代天子，分走这一半的权力。</p>

而且这里的‘分走一半权力’，可不只意味着原来太后一言而觉的事，以后得由太后和皇帝一同决定。</p>

——汉家的东西两宫，从来都不是纯粹的合作关系！</p>

用后世比较著名的一句话来说，汉家的东西两宫，是原则上站在同一战线，事实上又分别领衔不同的政治阵营、原则上不发生冲突，实际上却处于良性竞争的对立关系。</p>

太后能干，那就是太后独揽大权，临朝称制，把控政权的大方向；</p>

皇帝能干，则是天子君临天下，镇压包括东宫太后在内的整个天下。</p>

故而，原本独属于东宫太后的权力，在被天子分走一半之后，便必定会成为两方对立的又一战场。</p>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p>

你是宗亲，原本被封去了南方未服之地，如长沙之类；</p>

你想要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封国——哪怕地方小一点都行，但起码要稍微适宜人类居住、生存。</p>

但你一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二没有和皇家嫡脉的过硬亲缘关系，属于绝对意义上的透明人。</p>

在过去，你朝思暮想着移封中原，摆在你面前的唯一选择，便是在东宫太后面前露回脸，甚至是让东宫太后欠你一个人情。</p>

作为宗亲诸侯，你无法自由离开自己的封土；</p>

你的封土贫瘠，你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能讨东宫太后的欢心。</p>

于是，你等啊等，等啊等，穷其一生，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p>

万般无奈之下，弥留之际的你，只能叫来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紧紧握住他的手，再三嘱咐道：一定要对东宫太后毕恭毕敬，一旦有机会，便一定要移封中原······</p>

这，是东宫太后一言而觉宗亲诸侯之事的时代。</p>

同样一件事，在燕王刘定国闹出这么一档子事之后，便会彻底大变样。</p>

你还是宗亲诸侯，封国在南方，非常贫瘠；</p>

你也还是一无功劳，二非嫡脉的远方宗亲，想要移封中原，依旧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