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去哄哄我汉家的‘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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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未央宫内。</p>

新鲜出炉的太子荣，不出百官公卿预料，身着朝服，出现在了未央宫温室殿。</p>

——早自孝惠皇帝时起，汉家的太子，便天然具备参政、议政的权利。</p>

到了先帝年间，彼时的太子储君、如今的天子启，更是在先帝病重之时行监国之责，虽无天子之名，却早已有天子之实。</p>

准确的说：天子启这老练的政治手腕，以及纵观青史都排得上号的政治视野，正是那几年的监国太子生涯磨练出来的。</p>

到了当下，汉家又有了储君；</p>

虽然是还没有完全走完程序的储君，但刘荣出现在今日朝议之上，也依旧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意外。</p>

倒是有不少人，将隐含期盼的目光，撒向东席功侯班列首位的太子荣，以及站在刘荣斜后方不远处的故丞相，现任太子太师：故安侯申屠嘉。</p>

“有了这层师生之名，老丞相即便是卸了任，故安侯一脉，也当是不衰反盛啊？”</p>

“也不知道老丞相这太子太师，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子和老丞相之间，早就暗通款曲……”</p>

对于耳边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声，刘荣置若罔闻。</p>

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静静等候着天子启的到来。</p>

没让百官等待太久，随着礼官一声悠长的唱喏，天子启的身影，便随着殿内百官贵戚齐声拜谒、躬身行礼，而出现在了上首御榻前。</p>

“诸公免礼。”</p>

“各自落座吧。”</p>

与后世许多时代，臣公或跪或站着参加朝议所不同：如今汉家，仍旧保留着极为浓厚的战国遗风。</p>

臣拜君，君亦拜臣、君择臣，臣亦择君之类，自是不必赘述；</p>

便拿朝议来说，也同样是天子端坐上首，百官分坐于殿内东西两侧，大家都坐下来谈，什么事都有商有量。</p>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p>

百官贵戚落了座——各自按照固定的位置落了座，只不眨眼的功夫，殿内便只剩下刘荣一人还站着。</p>

虽有些尴尬，却也丝毫不奇怪。</p>

——和三公九卿、朝公二千石‘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样：朝议时，布置在殿内的筵席座位，也是和与会的公卿贵戚一一对应的。</p>

西席朝臣班列，丞相居首席，亚相御史大夫坐在丞相身后；</p>

身为九卿之首的内史坐在次席，其余各九卿，按照天子即位后，于首次朝议中定下的位置依次落座。</p>

东席的功侯贵戚班列也差不多：同样是按照当年先帝驾崩，天子启新君继立后的第一场朝议，依次定下来的次序落座。</p>

如今，吴楚乱平虽已有月余，但朝中功侯、百官，也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回朝。</p>

故而东、西两席班列，有不少空出来的位置。</p>

比如老丞相故安侯申屠嘉，并没有在西席首位的‘丞相专座’落座，而是在东席功侯班列占得一席；</p>

‘丞相专座’左侧的次席，也就是九卿之首：内史的座位，自晁错被朝服腰斩于东市外，便蒙尘至今。</p>

随后的九卿位置，空出了宗正、奉常等好几个位置。</p>

东席功侯班列，更是稀稀拉拉少了一大半人，都还在关东，跟着大将军窦婴、太尉周亚夫，进行着吴楚之乱的收尾工作的。</p>

——空位置很多；</p>

但没一个是太子能坐、应该坐的。</p>

事实上，刘荣之所以会站着，也正是因为天子启今日，会专门给刘荣指定一个位置。</p>

这个位置的方位，也将使得朝中百官公卿、功侯贵戚，大致摸清刘荣这个太子储君，在天子启心中是个什么分量……</p>

“唔，倒是忘了太子今日，是初登朝议。”</p>

刘荣满脸肃穆，甚至还隐隐带着些期待。</p>

天子启却似乎并不当回事，招呼着百官落坐，便第一时间将目光撒向身前——不说是堆积如山，却也足有半人高的竹简堆。</p>

轻皱着眉，伸手拿起第一卷，一边将其摊开于案上，一边头也不抬的往身侧一摆手。</p>

“赐座朕侧，以旁听朝政。”</p>

此言一出，殿内为之一静！</p>

殿内百官齐刷刷望向刘荣，面上更是立时带上了满满的讶异！</p>

待宦者令春陀领命，从殿侧取来一方筵席，将其摆放在御榻左侧约五步的位置，侧对殿内百官、正对御榻上的天子启，百官贵戚面上的哑然，也随之到达顶峰。</p>

“这！”</p>

“这可是当年……”</p>

——这是当年的太子启，在得先帝委以监国重任之后，才得到的位置！</p>

在那之前，太子启为储十几年，都只能落座于东席功侯班列首座！</p>

只是当年，太子启临朝监国时，先帝病重卧榻，已极少参与朝议。</p>

所以，代先帝主持朝议的监国太子启，并不是如现在的太子荣这般：侧对着殿内百官；</p>

而是侧对御榻，与天子在御榻上面向殿内一样，居高临下正对百官。</p>

眼下，同样的位置，却改成了侧对殿内百官，正对御榻方向……</p>

“正面圣驾，便是向陛下习学治国之道；”</p>

“待其学成，只须将座位稍转向百官……”</p>

便是临朝监国！</p>

一时间，殿内百官贵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还是各怀心绪低下头去，将注意力强行从御榻左侧，已经落座下身的太子刘荣身上收了回来。</p>

只是暗下，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思考。</p>

思考太子荣——连政治程序都还没走完的储君刘荣，凭什么能在第一次上朝时，便得天子启如此器重！</p>

有人觉得，这是因为刘荣虽才刚获封为储君，但年纪已经不小，再过个两年，就要加冠成人了。</p>

虽然当年的‘太子启’，是直到二十好几的年纪，才被先帝委以监国重任，但毕竟是享誉天下的棋盘少侠，多少有点晚熟。</p>

而如今的太子荣早慧，比老爹早几年监国，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p>

再者：太子荣成为监国太子，显然是要以‘大致学会了治国之道’为前提的。</p>

至于学没学会、有没有学好，还不都是天子启说了算？</p>

在这个位置坐个十年八年，等到天子启当年，太子监国的年纪再临朝监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p>

也有人觉得，天子启这么做，主要还是政治因素的考量。</p>

——朝野内外无人不知：刘荣这个太子储君，几乎是天子启完全以‘断绝梁王之念’为目的册立。</p>

从这个角度看，哪怕今天就下令刘荣‘太子监国’，似乎也完全说得通。</p>

但仅有的几位老臣，如老丞相申屠嘉等人，从天子启这极不起眼的安排中，隐约察觉到了些异样。</p>

“陛下的身子……”</p>

念头才刚闪过脑海，老臣们脸上，便齐齐闪过一抹哀愁之色。</p>

但御榻上的天子启，今日却难得没有将目光，从殿内的‘众生相’上扫过。</p>

几乎是从坐上御榻的那一刻，天子启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面前御案上的简书上；</p>

颇有些随意的为刘荣安排好座位，便直接开启了今日的议题。</p>

“太尉、大将军来奏：吴、楚、赵，及齐系诸叛王授首，其国无君、其臣无纲。”</p>

“——长此以往，恐国将不国。”</p>

“今日，诸公便先议议：此番举兵叛乱，又伏法受诛的诸侯国，我长安朝堂，该当如何处置。”</p>

“与立新王？”</p>

“亦或是尽为郡县？”</p>

从天子启那虽算不上凝重，却也绝对不轻松的神容，百官公卿也不难看出：过去这段时间……</p>

准确的说，是从吴楚乱平，到太子储君一事尘埃落定的这段时间里，长安朝堂堆积的政务，恐怕已经到了再不尽快处理，便要出乱子的程度。</p>

而按照过往惯例，朝议的议题，基本都是从小事到大事、从简单处理的事，到不太好处理的事依次出现。</p>

天子启拿出的第一个议题，便是吴楚之乱平定之后，空出来的宗亲诸侯国该如何处置的问题；</p>

——起手就是四个二！</p>

那接下来的议题，只怕……</p>

“皆立新王，恐有不妥。”</p>

“尽为郡县，亦操之过急……”</p>

在短暂的嘈乱之后，殿内百官贵戚便大致达成一致：吴、楚、赵三国，不可直接保留，也不能完全废为郡县；</p>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各削其土，再于缩小过的版图上分封新王。</p>

这也算是如今汉家，自天子到朝臣百官，再到普罗大众的共识。</p>

——分封制，已经用无数个反面案例，证明其对中央集权的阻碍和威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