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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韦端。
韦端等到几近天明的时候,才找到了他儿子,韦诞。
可惜那个时候的韦诞,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面潇洒风流的模样,蓬头垢面一脸血污倒是小事,关键是两只手都几乎被砸烂了!手指骨头和手臂骨头都被砸断,而且基本上都是属于那种粉碎性骨折,在汉代的医疗条件之下,基本上是不用考虑什么后续的康复问题了,直接割断了事。
一夜之间,儿子就从一个好端端的『书圣传人』,当然,这个所谓书圣也是韦氏自己吹的,但是不管怎样,如今韦诞已经成为一个残废,所有仕途都已经离他远去,跟他无缘……
这如何能让韦端不痛不恨?
因此见到了斐潜,第一个主动表示要严惩这些暴徒的,便是韦端。
斐潜看着堂下的林林总总的人,韦杜薛王张,李赵陈卢裴,都基本上是三辅,或是河东的大姓,也都基本上在长安之中有宅院,在这一骚乱暴动之中多少也有受损,或是人,或是物。
『长安之水,源于镐池。由经滈水,北注入渭。后开昆明,以饮于内。』斐潜缓缓的说道,却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
这是几个意思?
当下怎么说到镐池和昆明池去了?难道不是应该说一说议一议这些人的事情么?
『昔日周文王至此,卜而驻之,开清泉修民居,垦桑田聚圣灵,镐池清澈甘甜,活人无数……』斐潜继续说道,『然本朝孝武皇帝之时,却开昆明……不知各位,以为何然?』
不过斐潜当下的言辞模式,显然很符合朝堂上的标准,或者说士族们的习惯,以事喻人,以古述今,便向来就是士族子弟们的表章谏言的模板,所以很快也就进入了状态,开始琢磨起斐潜讲镐池和昆明池的真正含义来。
『主公,前秦之时,镐池尚且足用,然本朝人口多增,便是不足以用了,故而再开新源也……』杜畿在一旁拱手说道,『主公以考举以替察举,正如镐池用久,水渐浑浊而不堪饮也,便开昆明而续其沣也……』
斐潜略微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杜畿,微微点头。『此乃其一。』
杜畿一诠释,众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镐池就像是旧的察举制度,而斐潜现在就在开凿昆明池……
汉代察举制度,已经走向了末路。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人类的习惯就是如此,当一个很显然,但是很棘手,一时之间或者是一人之力难以解决的问题摆在前面的时候,很多人渐渐就会将其忽略,比如环境污染,臭氧层空洞,亦或是嗯……那个啥国足算不算?
毕竟察举的那一套模式大家都熟悉,怎么操作都有流程的,比如之后朝代编撰出来的二十四孝,就基本上集中在春秋汉晋,再往后的除了宋朝两个,北齐一个,隋唐干脆没有没了……
不是说隋唐那个时候的人就不孝了,就没有事例可以说了,而是因为隋唐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强调『举孝廉』,再怎么强调一个人有多么『孝』也不能让他升官发财,博取名望,所以自然也没有人特意去做一些离谱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孝』了。
而且从实用主义来说,一个人对家中的老人是否孝敬,也只能说明这个人是不是有道德,人品善良与否,但是并不能说明这个人就懂得如何处理农桑,懂得训练兵卒,这完全就是不相干,甚至是不能有任何关联的两方面事项,以『孝廉』来定民生政务的职位,原本就是一个极为不合理的制度。
可是汉代一开始制定了,也就这么用了,即便是到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不合理,然后斐潜要改,依旧还有人跳出来,说斐潜这样改不合理,不如还用原来的……
一句话,一个事例,就基本上将昨夜的事情给定了性质,同样也标明了斐潜本人的态度,毕竟人离不开水,朝堂也同样是离不开人才。
只不过这才第一个方面的意思?
那么第二个方面呢?
李园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喃喃念了一句,『镐池乃旧水,昆明是新源……』
斐潜听见了,哈哈一笑,指了指李园说道:『此便是其二!』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韦端说道,『某还以为休甫定能先明此意,未曾想……』
韦端连忙下拜说道:『臣……臣心中悲切,混沌不堪,一时未能明达主公之意,有罪,有罪……』
斐潜摆摆手,说道:『今有设参律,明日亦有立理藩,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能者上,庸者下,乃合天地之道也。正如休甫精通律法,正合参律一职,若是另择他人,虚位无为,又有何裨益?长安有昆明,天下何尝不如是?诸位皆各有所长,焉惧无处施展?』
韦端脸色微变,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听出了斐潜这一句话背后的意思。
没钱了,怎么办?开源节流。
所以没有官位,没有那么多的萝卜坑了怎么办?一样,开源节流。斐潜的意思也是很明确,将来还会像参律院一样会有更多的职位出来,毕竟这个是整个社会的必然趋势,人口数量的提升,社会分工就会越来越细化,官职也是如此,过去那种眉毛胡子一把抓,却往往抓不好的模式将会改变,也就无形当中会拆分出不少新的官职出来,就像是从镐池进化到了昆明池一样,做得更大,容纳的更多。
斐潜就是在说制度改革之后会有更多职位,你们这些家伙怕个屁啊,只要肯干活,有一技之长,到时候都有坑蹲!
于是乎众人顿时就觉得斐潜画的这个大饼,又大又白,还温暖了寒冷的手与心灵,不约而同的说道:『主公英明……』
斐潜呵呵笑了两声,旋即说道:『其三。饮水当思源。周开镐池,王占卜,臣群策,民用其力。孝武修昆明,天子定制,三公协助,百姓齐心。』
『然今何如?!』斐潜声音渐渐转冷,『诸位如何?』
斐潜的目光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都不约而同缩了脖子,冷汗直流。
大堂之内一时间静谧下来,只有微微的一些粗重且压抑的呼吸和吞咽唾沫的声音。
『公达何在!』斐潜扬声叫道。
荀攸拱手而应。
『且去青龙寺,以镐池昆明为题,面试诸生!』
虽然说昨夜之中有不少不知进退的考生参与了骚乱,但是也有一部分,特别是已经中了的考生并没有参与其中,就像是杜钰等人一样,所以需要有始有终,原定在今日的第三场考试也是需要举办,而这样的一个行为,同样也是展示斐潜的一个决心,一个态度。
不管怎么闹,这个制度就是必须改!
荀攸领命而去,斐潜又再次将目光环视一周,『此亦为诸位之题!一个时辰之后,某便再来听闻各位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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