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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绪方等人栖身的旅店,阿町的房间——
阿町跪坐在一张小桌案前。
桌案上摆着枪膛已被打开的素樱。
火枪和刀剑一样,都是需要频繁维护的娇贵武器。
对于自己的佩枪的维护,阿町从不懈怠。
双眼紧盯着手中的素樱,双手手指以熟练的动作清理着素樱上的一些细小污垢、为素樱进行着维护。
但渐渐的,阿町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
阿町她那有神的双眼,也渐渐变得呆愣了下来。
整个人像是进入到了神游状态一般。
然而阿町的这种神游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房门外的一道男声给惊醒了
“阿町,你在吗?”
是绪方的声音。
从神游状态中恢复过来后,阿町打了个激灵,然后慌忙回应道
“我在。”
得到阿町的回应后,绪方便缓缓拉开了房门,踏入阿町的房间内。
绪方刚刚在“北风屋”那里待到千叶出诊疗结果为止。
据千叶所说——近藤的腿伤只不过是小伤而已,敷上他特制的药,再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能正常地走路了。
确认近藤没什么大碍后,绪方才告别了近藤、离开了“北风屋”。
在离开之前,近藤还挽留了下绪方,希望绪方能留下来陪他多聊聊。
对于近藤的这邀请,绪方自然而然是拒绝了。
毕竟,他晚上的时候得要去吉原那里工作呢。
然后到了深夜,他还要和源一一起进行例行的“猎鼠”。
为了安抚沮丧的近藤,绪方答应了近藤,等之后有空闲了,会再来登门拜访,到时再好好畅聊一番。
因为时间还有些早的缘故,所以绪方并没有直接前往吉原,而是先回了他们栖身的旅店一趟。
进了阿町的房间,绪方便瞧见阿町正跪坐在桌案前,对素樱进行着维护、保养。
“你在保养素樱啊。”绪方盘膝坐在阿町的身旁。
“嗯。毕竟上次保养还是天前的事情了嘛,素樱和霞凪最迟每隔天就要保养一次。”
说到这,阿町顿了顿。
随后偏转过头,朝绪方投去犀利的目光。
“容我确认一下——你应该没有怠慢过霞凪的保养吧?”
“我从没怠慢过。”在“求生欲”的作用下,绪方以最快的速度应答道,“不论是霞凪,还是我的佩刀,我从没懈怠过保养。霞凪我每隔天就会维护一次。”
听到绪方这么说后,阿町才面带满意之色地收回了她那犀利的目光。
“对了,我之前给你的那挺铁炮你放哪了。”绪方看了看四周。
“被我放在那了。”阿町朝房间的一角努了努下巴。
绪方交给阿町的那挺铁炮安安静静地躺在房间的一角,上面盖有着一片防尘用的薄布。
这挺铁炮,自然正是绪方在和源一一起进行第一次“猎鼠”时,从那伙山贼余党那得来的。
那伙山贼余党还得意洋洋地认为自己能够靠科技的力量干掉源一,还高声向源一宣布着“时代已经变了”。
然后源一就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时代是反复横跳的”。
因为不能让其他人……尤其是琳知道他和源一每天深夜都大摇大摆地溜出去,所以绪方谎称这挺铁炮是他在抓住一名在吉原闹事的贼人后,从那贼人手中得来的。
这挺铁炮自然而然是交到了擅长使用火器的阿町手上。
“虽说多了挺铁炮是好事啦。”阿町苦笑道,“不过这种类型的铁炮,其实很难派上用场啊,打完一枪后,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装填好新的弹丸。”
“虽说实用性是不怎么高啦,但也聊胜于无吧。”绪方也跟着苦笑道。
“嗯。”阿町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得也对……”
说罢,阿町将视线转回手中的素樱,十指再次灵活地动起来,迅速且精准地继续为素樱进行着维护。
而绪方则继续盘膝坐在阿町的侧面,若有所思地盯着阿町的脸。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的阿町再次扭头看向绪方“干嘛这样盯着我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阿町你最近好像一直都没什么精神呢。”绪方轻声道,“一副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听到绪方的这番话,阿町脸上的表情一僵。
大概就是在绪方都还没潜伏到吉原之前,绪方就隐约注意到阿町怪怪的。
绪方原以为这只不过是正常现象,毕竟正常人不可能每天都精神百倍。
但渐渐的,绪方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阿町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时不时地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此刻的阿町也是这般,虽说有在认真地维护着手中的素樱,但是眉眼间还是残留着无精打采的气息。
“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说。”绪方轻声道,“是这段时间遇到了什么惹你心情不好的事情了吗?”
“……并没有遇到什么惹我心情不好的事情啦。”阿町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
在沉默了一会后,阿町轻声说道
“……我只是在担心庆叔而已。”
“庆叔?”
绪方重复了一遍这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人名后。
仅回忆了片刻,绪方就想起来了他是何许人也。
之前在京都和阿町重逢后、得知阿町其实已成叛忍时,阿町跟绪方提过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帮助阿町从不知火里逃了出来。
绪方记得阿町讲过,这个人是她父亲的好友。
与阿町的关系宛如叔侄。
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
素樱和霞凪是阿町的父亲的最高杰作。
若是让不知火里的人知道他造出了这样的武器,说不定会惹来什么麻烦,所以阿町的父亲一直都极力隐藏着这把手枪的存在。
因此,当时据阿町所言——整个不知火里,知道这把手枪的存在,只有阿町的父亲、阿町、以及这个庆叔而已。
能被阿町的父亲这样信任着,庆叔和阿町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可见一斑。
在阿町离开了蝶岛、准备回不知火里交差时,就是这个庆叔偷偷地从不知火里内溜了出来,在阿町回到不知火里之前找到了她,告知她已被降为“垢”的这个消息。
不仅给阿町通风报信,还将阿町的这把佩枪——素樱和霞凪也给一并带了出来,帮阿町做好了出逃的准备。
可以说——阿町现在能于绪方面前这样活蹦乱跳的,都是多亏了庆叔。
阿町一直很少讲她以前的事情。
很少讲自己以前在不知火里的生活。
很少讲自己父母的事情。
也很少讲庆叔的事情。
自在京都被绪方发现了自己叛忍的身份、被迫跟绪方提过一次庆叔的事情后,阿町就再没有跟绪方提及庆叔这个人。
导致绪方刚才久违地从阿町的口中听到“庆叔”这个人名后,愣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他是阿町的叔叔……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我的叔叔了呢……
绪方在心中这般暗道着。
“现在也不知道庆叔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庆叔那时跟着我一起跑就好了……”阿町轻叹了口气。
“跟着你一起跑?”绪方疑惑道。
“嗯。”阿町点了点头。
“当时,庆叔找到了就快要回到不知火里的我,将我已经被贬成‘垢’的消息告诉了我。那个时候,我就让庆叔跟我一起逃跑。”
“如果日后有一天,让不知火里的人发现是庆叔跟我通风报信的话,庆叔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倒不如就这样直接跟着我逃跑。”
“但是被庆叔拒绝了……”
“他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还不能就这样离开。”
“自那次一别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啊……”
说罢,阿町再次重重地长叹了口气。
阿町的手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就这么一边跟绪方讲述关于庆叔这个人的事情,一边进行着素樱的护理。
在发出这声长叹后,对素樱的护理刚好完成。
往枪膛里面重新装满弹丸、把素樱塞回进怀里后。阿町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两边的脸颊,脸上的肉因此弹了弹。
“真难办啊……我们指不定何时,就要对不知火里发动总攻了。到时若是不小心误伤了庆叔怎么办……”
“你这段时间,就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所以才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吗?”绪方问。
“……嗯。”阿町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除了庆叔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在困扰着我便是了……”
“庆叔有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外貌特征啊?比如脸上有条疤之类的,这样一来,等进攻不知火里的时候就能认出来,避免误伤。”绪方再次问道。
“庆叔的脸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征……”阿町轻叹了口气,“如果庆叔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征,我早就告诉木下小姐他们,让他们日后多多注意这个人了……”
“庆叔他五官普普通通,不大不小的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子、不薄不厚的嘴唇……身上也没有什么胎记,没有明显的疤痕……”
“然后我也不会画画,画不出庆叔的脸。”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町的脸上渐渐浮现苦涩。
“阿逸,你有什么主意吗?能够在进攻不知火里时,避免误伤到庆叔的方法?”
“你让我想想……”
……
……
江户,不知火里,某地——
咚,咚,咚,咚……
斧头劈砍树木的声音络绎不绝。
一名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正在这片树林中作业着。
他们年龄不一,有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有的眉眼间则还残留着稚气。
唯一的相同点,大概就只是他们个个都脏兮兮的,而且身上的衣服也都破得都不能将其称之为“衣服”了。
他们都是被拉来伐木、开荒的“垢”们。
自炎魔于前阵子下达了扩张村里的范围的决定后,居住在“垢村”中的绝大部分“垢”都被拉去伐木、开荒,从早工作到晚,不知要工作到什么时候。
阿生便是其中的一位。
阿生五官平平无奇,脸上沾满污垢,一双小眼睛黯淡无光,感觉像是在看什么东西,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在看。
他算是“垢”中较为年轻的一名,今年也才岁,年前才被贬为了“垢”。
阿生本为下忍,是某名被贬到“花屋”那去的某名“原女忍”所生的小孩。
“花屋”是绝大部分被贬为“垢”的“原女忍”们的最终归处。
在沦为发泄工具的同时,也负责充当生育机器,为村里提供新鲜的血液。
“花屋”的“女垢”所生下来的小孩,都会被当成未来的忍者而从小培养。
阿生既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自有记忆开始,他的每一天就是从日复一日的苦修中度过的。
然而——尽管不论是训练强度,还是面对训练的态度,阿生都并不输给任何人。
可惜的是他的天赋实在太差。
一直到岁,不知火里的暗杀术、潜行术、屏息术、柔术这四大术,没有一个是成功掌握的。
最终,在负责考核的忍者们的一致认定下,阿生被认定为“派不上用场的人”。
所以在年前被贬成了“垢”,扔到了“垢村”这里,日日夜夜从事着各种粗笨、辛苦的工作。
男性忍者们在被贬成“垢”后,原先的名字会被剥夺。
比如——阿生原先的名字是“生太郎”,在被贬为“垢”后,名字便被改为了现在的“阿生”。
女性忍者们在被贬成“垢”后,名字倒不会变。
毕竟女性忍者们的名字基本都是“阿”,本就已是改无可改。
虽说不知火里的四大术,阿生一个也没有掌握,但论力气,他还是很足的。
阿生抡圆了臂膀,将手中的斧头重重砸向身前的巨木,令这棵巨木上的创伤更深了一些。
就在阿生将手中的斧头再次抡开,打算再次砸向身前的这棵巨木时,一道大喝陡然响起
“都停下!回去了!”
听到这声大喝,阿生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吗……
这道大喝是由负责监督他们的某名中忍喊出的。
在他们工作的这片树林周围,有着十数名中、下忍进行监督、看管,以防有人在工作的时候偷偷溜走。
在这声大喝落下后,“垢”们如一张张随风摇曳的纸片一般,不发一言地迈着有气无力的步伐,排成一条条长队。
待队伍排好后,他们在负责监督他们的忍者们的带领下,缓缓地向前走着。
他们的目的地,自然便是他们的家——“垢村”。
哗啦哗啦……
他们脚上的脚镣被拖出道道清脆的声响……
回到“垢村”,阿生便闻到了淡淡的好闻的香味。
闻着这香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阿生,其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笑意。
现在是阿生……不,应该说是几乎所有的“垢”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开饭的时候。
在“垢村”的中央有片小空地。“垢”们一天吃两顿,就在这片小空地上用餐。
每到饭点,便会有忍者推着他们的食物到这片小空地上,将饭食进行逐一分发。
阿生他们被领到了这片小空地上。
此时此刻,已有名下忍站在这片小空地的北端。
这名下忍的身前都摆着一个大木桶,淡淡的热气和饭香味自这桶中冒出。
阿生等人被分成条队伍、排在这个大木桶前,领取着各自今夜的晚饭。
从离开工作的树林,再到抵达吃饭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地井然有序。
“垢”们默默听从着忍者们的命令,让停下工作就停下工作,让排队领饭就排队领饭。
而负责看管“垢”们的这些忍者也都执行着看管的职责,从始至终都留意着是否有闹事者出发。
若是大家都乖乖的,这些看管者们也不会对安静听话的“垢”们怎么样。
一切都是那么地和谐安定。
默默地排着队,终于轮到了阿生领饭。
站在阿生的身前,与阿生有一桶之隔的负责派饭的下忍,面带些许不耐地拿起一张荷叶,从桶内舀了一勺稗子、盛在这荷叶上,然后将其递给了阿生。
没有碗、没有筷子,只有一张用来盛饭的荷叶。
身为“垢”的他们,稗子是他们的主食。
至于大米、小米……自阿生被贬成“垢”后,他就好久没有看到大米和小米了。
稗子是田里的杂草,难以下咽,难吃地都不能称之为食物,一般都用来当作家畜的饲料。
只有穷得不行的人,才会吃稗子。
忙不迭地接过自己今夜的晚饭,感受着透过荷叶传到他手掌的热度,一丝淡淡的喜意自阿生的脸上冒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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