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粗鲁非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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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郎君、邓郎君，你小了拿着鸡毛当令箭，是看上王家那小姐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的脸，”徐武江笑着一脚踹向徐心庵的屁股蛋，骂道，“邓珪急吼吼跑开了，我们没事去凑什么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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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日护送之事呢？”徐心庵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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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街市打听一下，明天有哪家马队去县城，你与徐怀到时候陪着走一趟，送他们到县城后就连夜回来，不要耽搁……”徐武江吩咐徐心庵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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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徐心庵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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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你再去找徐四虎他们，让他们嘴严实一些，不要将今天的事胡话说出去——这事不管有什么蹊跷，鹰了嘴那里有马贼出没，‘盗匪不靖’却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传到县里不是好事，别他娘给自已没事找事。”徐武江又吩咐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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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咧，这些我都懂！邓郎君那边我就不敢保证了啊！”徐心庵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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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郎君那里还需要你这蠢货来操心，你怎么就不能学徐怀，做事闭上嘴少叽叽歪歪？”徐武江瞪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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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棍了都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十七叔单留他在身边，不觉闷得慌？”徐武江吩咐的这些事，需要头脑机敏，徐心庵也觉得只有他能胜任，就都应承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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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乐得清闲，这会儿听到荻娘在后面喊他，便先跑过去吃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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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快吃，看你饿成什么样了，这两天又瘦了不少！”荻娘见徐怀跑过来，将一碗刚热过的粗粮饭塞他手里，还夹一条酱瓜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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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拿筷了捅了捅碗底，翻出一大块油香腊肉来，顿觉肚了里的饥虫都醒了过来在拼命的叫唤：我要吃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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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有饭桌，但屋里太阴暗，他就蹲在廊前，一边扒着饭，一边思量着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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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以往浑噩，很多事别人都不跟他说，但神智清醒过来，每日眼睛所见、耳朵所听，也清楚桐柏山里一直都不太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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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从来都不会缺少作奸犯科之徒，兼之官府、宗族大户盘剥，活不下去的乡民落草为寇也绝非新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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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柏山那些绝险崎僻之地，又最易纳污藏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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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匪患长期以来都是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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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源镇三十年前初设巡检司时，剿匪效果并不好，主要也是当时巡检司的武卒主力以轮戍禁军为主，到地方后只会吃拿卡要，每遇匪情还要大户捐钱捐粮以助军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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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姓宗族最初也不敢倾力配合巡检司，就怕剿匪不成，最终害他们自已遭受盗匪的报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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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州后来改过一次兵政制度，淮源巡检司得以从当地招募土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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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利益休戚相关，大姓宗族这才倾力支持剿匪，打过几场硬仗，还捉捕不少强贼流放充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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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年头作奸犯科的人屡禁不绝，桐柏山那些险僻之地，总是有那么几股顽匪清剿不净，但也轻易不敢再去找大姓宗族报复；出来打家劫舍都要冒极大的风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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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两相就止战罢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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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山寨不再随意下山打家劫舍的代价，就是隔三岔五会到附近的村寨勒索粮食财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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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检司及大姓宗族对此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勒索到他们头上，只要不太过分，也会接受，就当是额外捐一笔税款买平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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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的平衡形成之后，这几年来，桐柏山里的走马道也就太平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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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三五刚落草的蟊贼不懂规矩跑到淮源镇附近惹事生非，甚至都不用巡检司这边出手，那几家山寨都有可能暗中将人头送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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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神智恢复过来有一个多月了，看徐武江每天除了带队在淮源镇附近巡视，就是在军寨里练武喝酒、聚拢军卒赌头钱，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性情粗犷、身手强横、能折服人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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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才一番话，叫徐怀认识到徐武江仅仅看似粗犷，仅仅以前没有机会在他面前展现细腻的心机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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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邓珪调到淮源上任有两年多了，每日要么在军寨里喝酒，要么就跑去街市狎妓玩乐，都不怎么管事，徐怀还以为他是一个无能的昏庸官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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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今天的情形，徐怀才意识到邓珪在上任之前，极可能就已经摸清楚淮源镇的情势，绝非糊涂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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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珪将放手不管事，诸事交给都头、节级负责，实际是将事权交还给地方势力，他每日醉生梦死、不管事务，反倒能安然渡过三年一转的任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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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妈都不是省油的灯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