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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您不要忘了,我们是雇主,您应该按照雇主的意见创作。”斯丁说。
“你们是雇主,可我不是雇工,我是个艺术家,我要按照艺术规律行事。请你们相信,这是幅杰作,而只有杰作才能长久留传下去,你们的形象也才能长久留传下去。”伦勃朗坚持。
“您不做修改,我们不能接受这幅画。”斯丁的口气又冷又硬。
“我可以不要你们的报酬,但这幅画我不能修改。”伦勃朗不动声色。
“先生,还是请您考虑我们的意见。”斯丁盯着伦勃朗说。
“不,我主意已定,不会做任何改动。”伦勃朗目光炯炯,如一只傲视苍穹的雄鹰。
“可是,我们的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斯丁指指身上佩戴的贵族徽章,“我们说出的话是有份量的,如果您不重视,应该想想后果。”
“对不起,我是个固执的人,我认为对的,就要坚持。”伦勃朗毫不退缩。
“那好,告辞了。”斯丁愤愤地转身就走。
“等一等。”伦勃朗叫住了他,“把你们的定金拿回去吧。”
“伦勃朗是一个下流的画匠,他把老婆的裸体拿出来展览,真是卑鄙无耻!”
“一个靠出卖老婆裸体生存的画家,是一个完全堕落的画家,这样的画家,是荷兰的耻辱!”
“伦勃朗已经才思枯竭,给近卫军军官画的那幅画就是证明,那画画得很拙劣,遭到军官们的反对,可他还硬犟着不改,真是顽固!”
流言蜚语在阿姆斯特丹传播,甚至传得更远……
伦勃朗气闷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硬硬的胡须翘了起来。“这些贵族子弟还真有能量,搞得流言满天飞,一些同行都对我冷眼相看了。”
“岂止是同行,朋友、邻居也斜着眼看我们了。”莎士基娅接道。
“这一段时间,没人找我订画了。”伦勃朗声音低沉。
“是啊,家里的开销吃紧了。”莎士基娅叹了口气,接着又咳嗽起来。
“不要紧,会有办法的。”伦勃朗轻轻给妻子拍着背。这一段妻子身体不好,总咳嗽、发烧,吃药也不见效,再让她为家里生计烦心,真是心里不安啊。
秋雨连绵,环境如刚使用过的抹面,冰冷、潮湿,令人心里堵得慌。不幸的是,伦勃朗现在的境遇与此相似。他陪着妻子去国外看病,家里失窃了,收藏的古董、艺术品和贵重东西被洗劫一空。这还不算,一位古董商存放在伦勃朗处的几件供他临摹的贵重艺术品也一起被窃了,这是需要赔偿的。而他们除了这幢楼房,别无它物。可卖了楼房,到哪里去住呢?
莎士基娅焦急忧虑,疾病更重了,卧床不起。
伦勃朗焦急忧虑,头发和胡子竟然白了许多。
波特登门拜访。“伦勃朗先生,我是敬重您的人品和画艺的,对您最近的不幸遭遇也深表同情。”
“谢谢您,波特先生。”伦勃朗感激地说。
“青年军官们委托我来拜访您。他们说您只要同意修改那幅画,立即就付报酬给您。您知道,这报酬是很高的,一大笔钱,可以使您经济上的窘境得到缓解。并且,这些军官们还保证帮助您恢复名誉。”
“谢谢您的关心,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我最近考虑过。可最后我还是认为:不能出卖艺术良知。比金钱更重要的是名誉,比名誉更重要的是自由。”
“可是伦勃朗先生,您夫人的病……”
“如果我修改了画,可以得到金钱,却不会减轻夫人的病,只会加重她的病,因为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很庆幸这次拜访,这使我加深了对您高贵人格的认识,我想这人格会和您的画一起流传下去。”
“谢谢您的鼓励,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送走了波特,伦勃朗来到夫人的卧室。
“刚才谁来了?”莎士基娅吃力地张开嘴问。由于病痛折磨,她的脸憔悴不堪,眼睛深陷了进去,嘴唇裂出许多小口子。
“是波特先生,画像中的一位军官。”
“他又来要求你修改画?”
“嗯。”伦勃朗点点头。
“你没答应。”
伦勃朗点点头。
莎士基娅脸上露出微笑,“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如果你答应了,我当初就不会嫁给你,而且,我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伦勃朗抱起妻子的头,在她开裂的嘴唇上深深的吻着,心里默念着:莎士基娅,你是够格画进圣经和神话故事的……
不久后,莎士基娅病逝。这座楼房也变卖了。伦勃朗在贫民区租了一座狭窄的平房住了进去。从此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直到逝世。他死时,遗产只有一只画具箱和一件外套。
1999年,伦勃朗逝世三百三十周年。在他逝世纪念日这一天,阿姆斯特丹国立美术馆挤满了人群。人们纷纷涌到伦勃朗的绘画前,观赏这位艺冠荷兰,誉满世界的伟大画家的杰作。其中不少是父母领着子女,前辈带着后辈。
一位金色卷发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指着墙上挂着的伦勃朗自画像说:“儿子,那个老人就是我们的祖先——荷兰最杰出画家伦勃朗。”
小男孩仔细观看画像,又看看父亲,用稚气的嗓音说:“爸爸,你还真有些像老祖宗哩。”
父亲笑了:“当然,我们都是他老人家的子孙嘛。”
父亲又指着自画像旁的一幅群像画说:“这是伦勃朗的最杰出作品——《夜巡》。这幅画享誉全球,被公认为世界绘画史上的经典作品。”
儿子仔细观看《夜巡》。父亲又给儿子讲了有关这幅画的故事。儿子问:“如果伦勃朗修改了这幅画,那这幅画还能这么出名吗?”
父亲摇摇头:“恐怕不能,那样这幅画就可能是平庸之作了。”
人群中还有一对与他们年岁相仿的父子也在观看《夜巡》这幅画。父亲指着画中一位举着长枪的男子说:“儿子,那位男子就是我们家族的祖先——斯丁侯爵。”
儿子也听父亲讲了有关这幅画的故事,他问父亲:“爸爸,当时如果伦勃朗按照军官们的意见修改了这幅画,那这幅画还能保存到现在吗?”
父亲摇摇头:“恐怕不能。”
儿子说:“那我们应该感谢伦勃朗的坚持。”
父亲点点头:“是啊,否则我们就看不到祖先的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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