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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杀我,求求你。”李波趴在地上用力嗑头。
山洞里闷闷地一声枪响,终结了李波的哀嚎。又是死一样的寂静,可以清晰听到人的喘息声和水珠的滴落声。
“该你的了。”“金边眼镜”对赵永明说。
赵永明蹲到李海身边。“海子,有这么首歌,叫《一场游戏一场梦》。真是这样,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你何必这么认真。”
李海闭着眼睛不说话。
赵永明又说:“我唱的不少歌里都赞美青春。青春美好,青春宝贵啊。你才25岁,就这样像烟一样消失了不是太可惜了么?为了几个数字,值得么?”
李海睁开眼睛。“那不是几个数字,是许多人的生命啊。我的青春宝贵,别人的青春也宝贵啊。”
赵永明抓住李海的手说:“人生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何必这么认真?世界上天天都在杀人死人,阿富汗在杀人,伊拉克在杀人,巴勒斯坦在杀人,你管得了么?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想想自己吧。自己的生命才是实实在在的。活着,面包会有,房子会有,恋人会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都是一场空。”
李海看着赵永明说:“青春宝贵,所以要过得好,过得值。我就是这么想的。别人杀人我管不了,可我不能杀人。”
赵永明叫道:“你不能杀人?因为你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还想让我们再死下去吗?我们可都是你最亲近的亲友啊!”
“我,我没办法。我……”李海转过头对“金边眼镜”喊:“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杀别人了。给我一枪,快给我一枪!”
“金边眼镜”冷笑:“让我停手很容易,只要你张张嘴说出密码。”
李海闭上眼睛。
“金边眼镜”看看表对赵永明:“还有两分钟!”
赵永明对李海绝望地喊:“海子,你真的让我去死,让你的老同学,老朋友去死吗?”
李海仍闭着眼,可是泪水滚滚而出。
赵永明看看表,绝望地叫:“只有三十秒了,人生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我将随风而逝,再也不能唱歌了。”
“不,你还能唱。”“金边眼镜”说。“你现在可以唱最后一首歌,我们想听你唱。在监狱里我就听说过你,新锐的青春歌手啊。唱一首吧,让我们也欣赏欣赏。能在这么近听名星唱歌,不容易啊。”
“不,我唱不了,你们要杀,就杀吧。”赵永明嗓音有些嘶哑地说。
“你不唱?”“金边眼镜”掏出锋利的匕首。“你不唱我们就用刀慢慢割死你,让你不得好死。”
赵永明看着闪着寒光的匕首,犹豫,接着唱了起来:“人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他嗓音颤抖,有些失声,还有些走调。
几个暴徒都笑起来。“金边眼镜”笑说:“你他妈这唱得什么啊,像剥了皮的青蛙嚎。”几个暴徒都哈哈大笑。
赵永明的脸涨红了,红得发紫。
“现在你说最后一句话吧。”“金边眼镜”放回匕首,掏出手枪。
赵永明突然瞪起眼睛,鼓足气力,大声唱起了鲁岛的民间歌谣《我是好汉》。歌声雄壮嘹亮。
“好,唱得好!”李海睁开眼睛大声喝彩。
“金边眼镜”点点头:“你小子还有点种。”
又一声枪响,赵永明倒在邱喜贵、李波的尸体上。
山洞里死一样寂静,阴冷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和血腥的混和气味。
“金边眼镜”走到邱小南面前,她蜷缩在角落里,像寒风中的秋叶不断颤抖着。
“你害怕吗?”
邱小南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你很害怕。一个娇弱的小姐,看到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害怕是正常的。”“金边眼镜”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里闪着蓝光的手枪。
“金边眼镜”盯着邱小南又说:“你的脸盘真够倩,就是害怕的样子也这么美。花样的年华,花样的躯体,就这样零落成泥碾作尘,真是太可惜了。”
邱小南开口了,她恐惧痛苦地*:“不要杀我,我才二十二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杀我。我从小就胆小,看见个小虫都吓得发抖,不要杀我。”由于牙齿打战,她发出的声音很含混。
“你的样子真可忴,俏女子可怜的样子也这么可人,真是‘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晴胜有晴’。”
“听你的话你好像还有些文化。”李海在“金边眼镜”背后说。
“金边眼镜”转过身,面带笑容说,“你说得不错,我是有些文化,我读过大学,也算是个知识分子吧。而且我的知识,可能比一般大学生还要多。”
李海说:“既然你有文化,就应该懂得尊重人格,尊重女性。”
“金边眼镜”冷笑:“你要跟我谈文化?好,我们就青梅煮酒论文化。现如今文化的内容很宽泛。读书是文化,喝酒也是文化;唱歌是文化,吃饭也是文化;崇拜女人是文化,玩弄女人也是文化。纳粹你知道吧?他们里面可是有不少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杀人也很有文化,你看他们制造的毒气室,没有文化知识可是造不出来的哟。在放毒气的同时,也放优美的音乐。我很崇拜这种文化,杀人文化。”
李海瞪大眼睛说:“这不是文化,是对文化的摧残,是野蛮、残暴!”
“杀人是残暴,可我被判了死刑,也要被杀。”
“那是你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这个词用得好。“金边眼镜”把头又转向邱小南,“美人,给你五分钟,如果你不能让你的情人说出密码,就要被杀,是罪有应得。”
“不,她没有罪,她是无辜的。”李海喊道。
“什么是罪?各有各的说法。你们宣判我有罪,我也宣判你们有罪。你们有你们的法典,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典。”
“道不同,不相与谋。你我无话可说。”李海又闭上眼镜。
“你我无话可说,可你与你的美人却有话可说。美人,快向你的白马王子倾述吧。五分钟,时间可不多啊。”“金边眼镜”将邱小南推向李海。
邱小南流泪爬到李海面前。“海子,我不想死,我们不能死啊。我们就要结婚,婚纱已经买好了,我做梦都想穿上那洁白美丽的婚纱啊。”
李海流泪搂住邱小南,“小南,我对不起你,你没有跟我过上好日子,却要受污辱,受威胁,我,我对不起你啊……”李海紧搂着小南痛哭失声。小南也搂住李海痛哭。两人抱作一团,泪也流作一团。
“唉,”“金边眼镜”叹口气,“看你们这样情泪双流,我这铁石心肠也被打动了。其实,李海,你完全可以英雄救美人嘛,你们也完全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只要你想得开。”
李海转过头,“我求求你放了小南,你把我杀了吧,我求求你。”
邱小南紧抱住李海,“海子,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金边眼镜”又叹口气,“唉,我是无能为力了。”他向身后的暴徒摆摆手。两名暴徒上前拖开邱小南。邱小南恐惧地尖叫:“海子,救救我!海子,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李海面如死灰,眼睛通红,似乎要流出血来。突然他大叫:“等等,我有话要说!”
暴徒站住,看着李海。邱小南也停止喊叫,看着海子,眼睛放出希望之光。
李海嘴唇哆嗦着不由自主地吐出数字:89……
这时他身后一声喊:“海子!”发出喊声的是李海的母亲。
李海一怔,似乎恢复了神智。他对“金边眼镜”恳求:“你们杀了我,放了小南吧。”
“金边眼镜”又向拖着邱小南的暴徒摆手,他们继续把她拖向壁角。
李海挣扎着站起,重伤使他难以站稳。他踉跄着向前。暴徒们都紧盯着他,不知他想干什么。李海一头撞向石壁,血光四溅。“海子!”邱小南一声尖叫昏了过去。王淑贤也尖叫着扑向儿子。
“金边眼镜”走向李海,用手试试他的鼻息,接着松了口气。“这小子没有死。要是他没有受伤,脚下有劲,就难说了。”他又对同伙说,“你们把美人处理了吧,不要让他们再受刺激了。不要用枪,用绳子,给美人留个全尸吧。”
邱小南这时醒了过来,她不再哭泣,也不再颤抖,她平静地对“金边眼镜”说:“你们在树林中杀我吧,我要在绿水青山中死去。”
“金边眼镜”点点头:“可以。你说最后一句话吧。”
李小南对着昏迷的李海叫道:“李海,我爱你。我要在天堂与你举行婚礼!”
暴徒在树林中勒死了邱小南,又把她的尸体拖回洞中。
王淑贤走向邱小南,蹲下身流着泪给她整理好零乱的衣服,又给她梳理了纷乱的头发。她瞪起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睛,恨恨地对“金边眼镜”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们还是人吗?你们一点儿人性也没有,比狼还要凶残!”
“金边眼镜”冷笑着说:“老太太,你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活明白。人的本性就是凶残的。从人类诞生那一天起,就没有停止相互屠杀。战争从没有停止过,现在世界上不还是到处战火纷飞吗?杀戮也到处在进行。这就是人,比狼还要凶狠。说什么让人间充满爱,哼,那只不过是神话而已。”
王淑贤说:“我不跟你说了,你们根本不懂道理。你们是一伙疯子,一伙披着人皮的狼。该我的了,你们动手吧。”
“不,现在还不能动手,得等你儿子醒过来。你还要劝说他。我看出来了,你儿子是个孝子,他会听你的话的,也不会看着你死去不管。”
“那好,你们等着吧。”王淑贤站了起来,向前走去。
“你要干什么?”“金边眼镜”叫道。
“我一个老太太能干什么?”王淑贤说着木桩撞钟般猛地向石壁撞去。
“金边眼镜”走向李母,摸摸她的鼻息,回头对同伙说:“死了,这老太太够狠的。”
“这母子俩还挺相像。”另一个暴徒说。
“金边眼镜”点头:“有其母就有其子啊。”
暴徒们向李海脸上泼冷水,他哼了一声苏醒过来。他抬头急忙扫视周围,看到了邱小南和母亲的尸体,口中喃喃:“杀死了,你们把他们都杀死了……”
“金边眼镜”说:“不,你母亲不是我们杀死的,她是自己撞死的。”
李海挣扎着爬到母亲面前,跪直身子,崇敬而又心碎地望着老人:“妈……”
“还有,这个小孩还活着。”“金边眼镜”指指蜷缩在角落里的李乐乐。
“你们对我动手吧,到这时候了,你们还指望我说什么吗?”李海悲愤地叫道。
“那好吧。”“金边眼镜”举起手枪。
“等等,我最后说一句话。”
“你说吧。”“金边眼镜”眼中射出期望的目光,也许奇迹在最后会出现。
李海指指角落里的李乐乐。“你们把这孩子放了吧。他只有五岁,还什么也不懂。”
“金边眼镜”失望地吐了口吐沫。又说:“他识字吗?”
“他不识字。他一直由我母亲带着,没有上幼儿园。”
“那好,我可以放了他。不过,我们要割下他的舌头,以免他说出我们的行动。”
“他还不懂事,不会说什么的。”
“不,像他这么大,已经会懂得仇恨了。”
李海闭上眼睛,“你们对我动手吧。”
“金边眼镜”举起手枪又放下了,说:“我最后还要告诉你,我放了这孩子,不是由于心软,而是看在你和你母亲的面子上。别看我心狠手辣,可我看重硬汉子。还有,我们没有枪杀你的美人,给她留了具全尸,也是看在你的面上。知道了这些,你会死得心安些吧。”
“如果你们以后不再搞爆炸,我死得会更心安的。”
“对不起,这我就爱莫能助了。”
“动手吧。”
“金边眼镜”再次举起手枪。李海在枪声中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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