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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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酒宴次日,经历过一晚上激战的森哥起床后又缺席了晨间的投篮训练。这回倒不是有别的急事,而是确实落脚的酒店离学校太远,赶回去也来不及。
他于是干脆在房间里码了三千多字,先交了今天的公粮。个把小时后,等安安从一夜辛苦的疲惫中醒过来,他和她吃过早餐,两人就直接去学校上课——安安她们专业向来课少,今天早上干脆没课,刚好可以和江森手牵手回去撒一拨狗粮。
八点出头到了教室,安安高高兴兴,陪着江森上完前两节英语。随后两节赶上体育课,江森又可以正大光明旷课,便带着安安和几个随员,直奔校外。
原本这两节课的时间,也是训练中心特批给江森码字用的,体委总局和田管中心两级单位对江森算是妥协到了极点,从学期开始,就同意在不影响正常训练的前提下,让江森抓紧把手头这本小说写完,好腾出时间来在奥运会前突击训练两到三个月。
不过江森还是日渐得寸进尺,今天连这两节课的“特批码字时间”都不再拿来码字,而是径直离校,去了叉叉酒店。十分钟后,就坐到了酒店的会议室里。
早上九点半,叉叉酒店的大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趁着订婚宴的机会,二二制药的股东和高管们昨天就尽数到齐,但是给江森这个准新郎官儿面子,没给江森什么难看的脸色。但现在,大家酒也喝过了,江森昨晚上该办的事也都办完了,有些话也就该拿出来摆到明面上,大家好说个明白。
“坐那边。”
江森把安安带进会议室,径直走到主位前,对安安指了下他身后不远处贴墙的一整排空座。
“嗯……”安安乖巧地应着,自己走过去坐下。
这时季仲平把会议室的房门一关,江森拉开椅子,站在座位前,环视了一下全场。曹秘书长早上已经回去,刘乡长和邓方卓也走了,代表县里和乡里的人是吴晨。
四季药业占股最少,只不过季先旺个人持股,来的人却最多,一大群四季药业的高管全都在,安大海也坐在中间,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森。
在他对面,又坐着丈母娘梁玉珠,代表马瘸子和张楠过来投票。
还有沪旦的高明辉,带着他的助理过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江森,周志坚、胡震、陈布达和王永胜这几个加起来也才股份的家伙,也都跟来了,看样子,肯定是要站在高明辉那边。
江森一圈扫过,和每一个有资格坐在这张桌上的人都对视一遍,然后才沉声说道“开始吧。”
“好。”作为全场最大机构股东代表的吴晨,接话道,“那就开始吧。今天只有两个一题,第一,请公司董事长江森,向董事会解释,为什么要绕过董事会,擅自投资新的项目。”
“并没有绕过董事会。”江森看着吴晨,直接回答,“这个项目,目前是我以个人名义做的,并没有使用二二制药的资源。我做这个项目的主要目的,是出于公司长远战略考量……”
江森巴拉巴拉,再次拿出昨天面对梁玉珠的那套说辞。而且经过一个晚上后,今天第二次说,思路更加明晰,唬人指数比昨天还高。
四季药业过来的那一大群高管,保管季仲平在内,很快全听得不住点头。二二制药控股的总经理兼吴晨他媳妇儿刁芝灵,更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她转头看吴晨,却发现吴晨始终眉头紧皱,丝毫没有被江森的理由打动。而同桌的几个大佬,高明辉和季世雄全都面无表情,完全看穿不出任何态度倾向,梁玉珠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只有安大海,中间小声来了句,“真特么会吹牛逼……”
当着女儿的面,对这个准姑爷也不知道是夸还损。
但这货根本也没投票权,所以可以无视……
“所以这个项目,第一没有耗费公司的资源,所有支出都是我个人掏钱,第二目前也只是还在策划和观察阶段,连筹备期都还没进去,因此我不认为有任何不妥。”
片刻后,江森说完,直接问在场实际权力最大的吴晨,“吴乡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忍了半天的吴晨,轻轻点点头,按他的脾气,其实早该打断江森的话了,可今天愣是憋住了,在这个场合,每一个程序上的步骤都很重要。江森的一番话,是在争取股东们的支持,他又何尝不是?所以哪怕是装,也要装到底。吴晨手里有份提纲,低头看了眼,说道,“根据你刚才说的,如果你结束了这个所谓的观察阶段,开始筹备项目,那么这个项目,今后还是要接入二二制药的总体生产规划的,对不对?”
江森道“目前不好说。”
吴晨道“那我换个问法,问得更简单一点,你搞这个东西,等那边的药材成熟了,你打算怎么处理那边的药材?是你自己掏钱回购,还是让二二制药掏钱回购?如果是你自己掏钱回购,那当然没问题,可是你回购之后,会再转手再让二二制药收回吗?”
这问题,太过于直接触碰瓯顺县方面的利益,江森端起放在桌前的一瓶矿泉水拧开来,先喝一口,拖延下一时间,很认真地想了下,还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说道“吴乡长,青民乡乃至整个瓯顺县,森林覆盖率是百分之八十以上,全县只有不到二十万的人口。
说到底,这片地区,其实是不适合居住的。现在国家支持城镇化发展,也不是要把所有的山区都开发d市,更好的办法,其实是让山区和农村的人,能转移到县城和大城市。
我们在十里沟搞种植业,搞制药,其实是在为十里沟的村民搬出十里沟提供条件,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人。全县的原始森林,也总不能全都毁了,拿来种地……”
“江总,你不要跟我兜圈子了。绕这么远,我也听不明白。”吴晨忍不住打断道,“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们青民乡的就业机会,你是不是要拿去送给别的地方?”
“吴乡长,看问题,要长远啊。”江森对吴晨的咄咄逼人,显得有点心情复杂,这还没开始赚钱呢,和他吴晨就因为屁股立场产生矛盾了,“瓯顺县的生态,支撑不了二十万人全靠种药生活,市场也消化不了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上游原料。”
“我也没跟你说二十万,我现在只跟你说两万人。而且这两万人,也不是全都拉去种药的,其实一半都不到。”江森几路来,吴晨只管一路去,思路很明确道,“再有你跟我说这个也没用,我现在是要回去跟县里、跟乡里,跟青民乡的老百姓交代。
你把工作机会给了别的地方,咱们自己青民乡的乡亲们怎么办?县里还有市扶贫办支持你,那是因为你在为我们自己人提供帮助,对不对?可现在,你转头胳膊肘往外拐了,就算你刚才说的都对,长远的看,全局的看,我也理解你,可是咱们乡里的那么多人,那么多等着这个项目启动后,带动大家一起赚钱的老百姓,他们能理解你吗?
你倒是全局了、长远了,但代价呢?代价就是牺牲我们自己人的利益?而且还是眼前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这些眼前的利益,难道就不重要了?”
吴晨连珠炮似的反问完,偌大的会议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颇为惊讶地看着这位自称大老粗、没文化的副乡长。
季世雄微微皱眉,实在有点不信。
根据他们的情报,吴晨的业余爱好,基本就是成天在村口骂娘,以及威胁村里的咸鱼再不好好干活就让你丫滚蛋,和安大海的贴身侍卫周扬并称十里沟村的两大王八蛋。可是现在一瞧,吴晨这货远不止普通王八蛋那么简单。甚至周扬,明面上看只是一个小流氓,可背地里还精通岭南方言、英语和马来语,早年间在东南亚打黑拳的时候,顺带学了不少技能。再加上更加开挂无敌的江森本人,小小一个瓯顺县,人口不足二十万,竟能如此藏龙卧虎?
季总正内心震惊着,沉默着的江森,忽然又缓缓道“吴乡长,你说得很对,眼前的利益当然也很重要,但这和二二制药采取什么样的商业战略布局,并没有直接冲突。
而且我们就算在青民乡再开发一片种植园,能直接帮到的人,数量也非常有限。顶多四五百个直接就业岗位,并且前期投入也不是小数。我想反问大家,各位现在难道愿意为了以创造四五百个就业岗位为目的,再往瓯顺县当地砸下一千多万、两千万吗?”
江森看着全场。
全场所有人,一下子就被触碰到灵魂。
操!当然不愿意!
在场的所有人,可以说都是被江森拿国家大义绑架,逼上的梁山。沪旦本来就不想搀和,可是江森非要搞实验室,是被部委和申城当地下了死命令才妥协的;四季药业更不用说,是在美帝国主义企业高举中国法律铁锤,以及以虞青锋为代表的钱塘会的趁火打劫行为的双重压力下,才向江森做了妥协。还有瓯顺县,实际上也是被二二实验室项目所牵连……
这么多方面的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聚集到一起,原本心里就一万个不爽了,现在就特么等着人民币来解开大家郁闷的心情了,结果闹半天,你特么不赚钱不说,还要继续往里扔钱?
那特么谁乐意啊!
“很难接受,对不对?”江森看出在场每个拍板人的心思,“所以这件事,其实没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我们去外地投产,失去的利益其实没那么大,但得到的利益,却极有可能会比大家想象中的多得多。
而且说回刚才的话,山里的人富裕后,早晚是要从山里出来的。如果我们一味地将资源全都留给青民乡,将来市场一波动,我们开发的那些山林一夜之间就会变成荒地。开发的时候固然想得很美,可是等欠收的时候呢?人跑了,倒也就跑了,但瓯顺县那些积攒了几万年的原始雨林资源,那可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们东瓯市,台风又多,瓯顺县是重灾区。青民乡的原始雨林被开发得太过头,反过头很可能就是泥石流、山洪、滑坡,到时候乡里要付出的治理代价可能更高,祸及子孙呐!”
我草!这特么都能强行掰回来?
抬杠能力满级的说!
跟着梁玉珠前来开会的曹秘书长他儿子曹力,差点喊出声。
其他年轻菜鸡,看江森的眼神同样满是佩服。
吴晨也眉头紧皱,手里准备的内容中,完全没有能应付江森这套说法的东西。
但就在这时,高明辉突然咳嗽了一声,随即面露不满说道“啧!祸及子孙都出来了,你这也绕得太远了,跟我们目前要讨论的事情,根本没关系。”
一句话,直接把江森想了半天的说词砸了个稀碎。
“我反正就知道,你不管怎么样,最近就是打着我们沪旦的旗号,在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高明辉身子往前微微一探,十指交叉着双臂靠在桌沿上,看着江森,“还有四季药业,你也使用了他们的资源,接下来,你还要带那群人去二二制药的瓯顺县总部参观。
从头到尾,你口口声声说项目和二二制药没关系,没花二二制药的钱,可你做的事情,哪一件跟二二制药没关系?
瓯顺县那边我不管,但是沪旦这边,我们投资入股,给你实验室,为你做宣传,那是要图回报的。扶贫当然可以,可是完全没理由,无限度地扶下去。光一个瓯顺县还不够吗?
我现在只想确保,二二制药的财务情况,在公司获得稳定收入之前,是健康的。这个企业的运转是有序的,而不是领导者一拍脑子,就要乱来的。我们将来的收益,是可以预期的。最起码,你总不能一两年就给我搞破产了吧?你当我们这么多人坐在这里,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大家是跟你闹着玩呢?”
“对!没错!我支持高院长的说法!”
高明辉刚把江森喷了个狗血淋头,季世雄立马表态,“我认为二二制药短时间内,不宜再有任何追加投资的行为。我们的产业链条和资源整合已经非常完美,现在已经是国内极少极少数的,从上游生产到下游销售全渠道畅通的企业,而且还有地方政府和学术机构的支持,有政策、有技术、有资金、有全部生产要素和销售资源,这样的企业,还有什么好折腾的?
大家说句公道话?江森最近,是不是就是在瞎折腾?”
会议室里的人,超过七成,不住地全都开始点头,并交头接耳。
“好像是啊。”
“是有点瞎搞了……”
“确实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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