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青云（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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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端饶有兴味地看江沅拿起筷子狼吞虎咽。</p>

“杀人偿命。”程端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p>

半月前，逸城衙署——</p>

当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庞凡林，还有他身上仍在不断往外冒血的窟窿时，推门进屋的官差腿一软，险些跪在门口。</p>

“人是我杀的。”江沅抹干净刀上的血迹，冷静道。</p>

一人做事一人当。</p>

如果她跑</p>

了，余生只能背负命案，终日东躲西藏，衙署上下亦会受到牵连。</p>

……</p>

消息传回平津城，朝堂哗然。</p>

刚封了宁朔将军，便恃宠而骄，滥杀朝臣——</p>

这事怎么想都是罪无可赦。</p>

至于说庞凡林通敌，投靠了郢王，大部分朝臣是不信的。</p>

郢川知州，说白了就是个虚职——不仅手中无权，还要受朝廷和郢王的夹板气。</p>

庞凡林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p>

如今宁朔将军把人杀了，一句“通敌”——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p>

……</p>

“我说的都是实情。”江沅手中筷子未停。</p>

“我自然相信江姑娘的话。”身旁人眉眼温柔：</p>

“不管怎么说，江姑娘与我，也算是相交甚深的故友。”</p>

一句“故友”，让鱼刺卡在了喉咙里。</p>

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江沅难受地皱起脸，眉毛拧成个川字，原本嫩白的皮肤生生憋成了粉红色。</p>

眼见着狗爪子要伸过来，江沅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p>

她猛咳几下，硬生生把鱼刺咽了下去，直扎得嗓子生痛，眼尾都泛起了泪光。</p>

程端弯起唇角，把伸过来一半的手又从容收了回去。</p>

“我方才想起，成煜每回都是把鱼刺剔干净了才夹给江姑娘。”他温和笑笑，开始慢条斯理地剔鱼刺。</p>

江沅：……</p>

她现在觉得，刑部大牢可比这里强多了。</p>

“江姑娘在奎州颇得人心。”程端手里剔着鱼刺，</p>

也没忘了“堂审”。</p>

随人犯一起送到平津城的，不止是卷宗，还有逸城衙署和奎州府衙的信笺。</p>

信上皆是褒奖之词，历数宁朔将军的赫赫战功，信后还特意附上了众人的签押，为宁朔将军的人品做保。</p>

“刑律就是刑律。”程端耐心地一根一根剔掉鱼刺：“要的是人证、物证，讲不得情面。”</p>

若能证明庞凡林通敌，那么“诛杀反贼”便是合情合法。</p>

否则，此案只能判做“草菅人命，滥杀朝臣”。</p>

剔完最后一根鱼刺，程端忽而温声道：“江姑娘。”</p>

江沅浑身一凛：“多谢程大人，不必了！”</p>

程端咬一口鱼肉：“什么不必？”</p>

“……”</p>

江沅面上僵硬。</p>

“这桩案子，麻烦之处还不仅于此。”程端继续说道。</p>

出事之前，庞凡林写过一份奏疏。由于路途遥远，奏疏几日前才送到平津城。</p>

只有皇帝和刑部的几个人看过这份奏疏——</p>

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宁朔将军乃是霍延的儿子，是西戎人，恐对大梁有异心。</p>

“江姑娘最好再仔细想想。”程端又夹了块鱼肉，慢条斯理道：</p>

“除了那日庞凡林对你说的话，还有没有其他的人证和物证。”</p>

一份奏疏，让事情变得愈发微妙。</p>

任谁也会觉得，宁朔将军是舍不得放弃大好前程，才会为着掩盖自己的身世，对庞凡林下了死手。</p>

“法无特例。只我相信江姑娘没有用。”程端剔干净鱼刺，把鱼肉夹到江沅</p>

碗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