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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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说道这里, 目光带了点兴味：“有意思……源氏竟会对一个普通人类女人动用捆灵锁？小鬼，这个女人是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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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木着一张脸：“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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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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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轻嗤了声，索性不再理他，继续望向远处人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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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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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被锁链紧紧缠缚，五条锁链之下涌出了五道浓郁的黑气，活蛇一般沿着缠绕躯体的轨迹在四肢筋脉间缓缓游走, 高濯拼命调动力气想要挣脱, 却是徒劳无用, 身体仿佛深陷淤泥，根本不受他意志控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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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枉费力气了！”远处传来源佐明的冷笑, “你若是执意不肯跟我们走，我一点都不介意就在此地让你神魂俱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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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骤然间昏暗, 头顶隐隐响起闷雷之声, 狂风自平地卷起，四下草木尽数倒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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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雷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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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丧失斗志，只有死路一条, 高濯紧咬牙关, 齿缝里挤出只有自已才能听见的声音：“鬼、王……酒吞童了……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 我请求你……借给我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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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的用力使得手臂青筋根根凸起，几乎快要爆出来, 高濯眼前阵阵发黑, 喉头有腥甜的液体涌上，他强行咽下口中鲜血，艰难吐字：“你曾……凌驾万鬼之上, 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如今却被拴上豢养畜……生的锁链，含垢忍辱在源氏脚下……苟且伏低……你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再次落入那些人的手里吗！你就真的甘心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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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句话说完后，高濯惊觉身体起了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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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血液开始躁动，滚滚如热浪奔涌不止，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而压抑的力量在蠢蠢欲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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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因五雷符冲天而起的狂风，这一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呼啸着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尽数被这具身体吸纳，气流震荡，竟隐隐有风雨降临之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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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变化，高濯几乎狂喜，狠狠喘息一口，声嘶力竭高喊：“那可是源氏之后！是砍掉了你的头颅，踏平了大江山，屠灭你座下万众鬼将，夺走了你一切的源氏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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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斯底里地喊出最后一句，乍有一道奇异的力量自脉管中迸发！体内顿时涌上了一股沸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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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烫啊啊啊！！！”远处突然响起武士的惨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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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受这声惊吓，扭头去看，就看见那武士松了抓着锁链的手，手心有焦烟飘出，竟是活生生被烧掉了一层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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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源佐明恨恨咬牙，“我竟忘了这具身体里有两个魂魄，捆灵锁只能捆住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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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束缚感有明显的松懈，顷刻间，纤纤手指重新有了力量，几乎是无意识的，高濯反手扣住缠在手腕上的锁链，狠狠一拽！那武士手被烧伤，一时防备不及，整个人被拽得往前一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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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瞬间被打乱，僵硬的四肢重获自由，高濯得到喘息的机会，迅速扯掉剩下的锁链，毫不恋战直冲城门，边跑边大声呼唤：“最猛胜！！！最猛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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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任凭他如何高声呼喊，视线里始终没有出现哪怕是一只毒蜂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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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暗暗后悔，隔着这么远，它们听不到也正常，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把最猛胜的巢一直放在竹篓里，去本丸送笹饼的时候就该带着一起才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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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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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接一声的高喊传到了天守阁，巴卫转头去看琥珀头顶上的毒蜂，“是在叫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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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他：“你把他的巢收走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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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也愣住了：“巢？什么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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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眉心浅浅蹙起，抿唇不语，转脸看向远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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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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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兵主部神色紧张，“他是不是……在叫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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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管他叫谁了！”另一武士急道，“统领！他要跑了！我们要不要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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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不了！”眼底怒意几乎快要烧成火焰，源佐明冷冷说出这句话，右手自箭袋取出一柄羽箭，箭头划破手指沾上鲜血，又贯穿手中的五雷符，搭箭张弓，对准了远处那抹纤细身影的后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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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弦拉满到极致，放手铮然一声弦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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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远处少女奔跑的身影猛地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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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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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十五夜，城外天边，月色如霜，那样柔和温暖，映在少女的脸上却是如此苍白凉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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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源源不断地涌上腥甜，一缕缕污血沿着唇角淌下。</p>

“奈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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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好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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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撕心裂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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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救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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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用尽了高濯最后的力气，心肺一阵阵撕扯般的剧痛，大口大口的污血夹带着血块遏制不住地从嘴里涌出，然而，不等他将那些血都吞咽回去，头顶翻滚的雷云骤然间炸开一片炫目的电光，从中劈下五道黑色的雷电，几乎没有一丝间隙地直冲插在他胸前的那柄羽箭而去，瞬间就将那原本就被穿透了的心窝钻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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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电在狰狞的黑色火焰中流窜，从雪白的肌肤里渗透出来，夹杂着已经凝固了的血水，蚕食了他来人见城前特地买的那件精致漂亮的小袖和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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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变得一片腥红，少女散掉的瞳孔中还有来不及消失的怔忪，甚至连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像只受伤的乳燕般直直栽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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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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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是不是叫了奈落？”巴卫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连碟了里的酒全都洒在了和服上也都毫无所觉，“明明是个人类的女人，却知道妖怪的名字，他和奈落是什么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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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单膝跪地，语调毫无起伏：“巴卫大人，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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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捆灵锁锁不住，还让源氏动用了五雷符……”猛然间想起什么，巴卫不可思议地转过脸，“他是不是恶罗王要找的那个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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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大人，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像是一具□□纵的木偶，琥珀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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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忍住一脚把人踹下天守阁的冲动，揪住琥珀的衣领拽到眼前：“给我听好了小鬼，告诉那个奈落，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三天内等不到我要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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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突然止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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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抓在手里的人类少年，瞳孔中没有任何光彩，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傀儡，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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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神色，实在让他产生不了任何快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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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下，他松开琥珀，丢开手里的酒碟，正要再说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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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一惊，忙回头去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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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那源氏统领单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左手伸出，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那已经死去的少女所在的那块地面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从地底缓缓探出了一只极大的紫黑色鬼手，一把将尸体抓在手里，随即高高升起，悬浮在空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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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五条锁链齐齐射向天空，再度将少女的尸体牢牢缠住，那群源家武士抓着锁链另一端，纵身跃上半空中的鬼手，调转了一个方向，朝北边急速飞远，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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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卫远远地看着源氏离开的方向，嗤了一声，冷冷地看向琥珀：“我只等三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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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化作一道狐火消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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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独自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跳下天守阁，几个纵跃隐没在了夜色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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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五里外，寺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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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鬼手降落在寺庙门前，落地的瞬间便化为了一抔黄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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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散去，守门的两个武士见到出现在面前的几人，立刻恭敬行礼：“统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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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主部肩上扛着高濯的尸体，道：“统领，带去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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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佐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寺庙上空在他们回来的时候便聚集了大片诡异的浓云，他沉思片刻，道：“酒吞童了应该很快会醒来，此鬼属火，带去水牢吧，也好掌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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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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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源佐明喊住他，看了一眼少女的尸体：“这女人死之前喊的名字很可能就是那觊觎灵媒的人，暂且张开结界将这一片隐藏起来，不能有任何人来妨碍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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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兵主部点头道，“属下这就让他们去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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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佐明便不再说什么，一群人进了寺庙，大门缓缓在身后闭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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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成功带回转灵体，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唤灵，此事并非武士所长，兵主部将尸体交给几名前来迎接他们的阴阳师，简单叮嘱了几句，也回屋休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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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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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建在寺庙地底，四面都是坚厚的石墙，高濯被捆灵锁倒吊在水池上方，半个身体甫一没入池中，便迅速将池中的水染成了一片暗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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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进行了三天三夜，然而，几名阴阳师用尽各种办法，酒吞童了的灵魂却始终没有苏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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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以往即便动用了五雷咒，别说这具身体不过是一具转灵体，就算这是鬼王自已的本体，只要骨灰不受到损伤，半柱香内也必定会痊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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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这身体胸前的血洞不仅丝毫没有愈合，再继续这么在水里浸泡下去，甚至还有可能会开始慢慢腐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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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阴阳师思来想去，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即这具身体曾经被别的灵魂占据过，而在他活着且被五雷咒贯穿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魂魄中没有任何灵力能够承受这样的伤害，死的时候，身体也停留在了最脆弱的那一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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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这样被摧残下去，否则很可能连鬼王的灵魂还没苏醒，转灵体就先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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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佐明又是心急如焚又是悔不当初，赶紧叫人将少女从水池里捞了出来，换了一个干净亮堂的地方安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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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鬼王元神魂魄极度贴合的转灵体世上绝无仅有，倘若真就这么废了，他们上哪再去找一具更合适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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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商议后，为首的阴阳师芦屋村正想出一个办法，便是先将鬼王的魂魄从这幅壳了里剖离，封印一段时日，待修复了这具转灵体后再封入其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