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缓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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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没有血腥味, 就连眼睛里毛扎扎的痛感都没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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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愣了一下，心说难不成流眼泪还能把眼睛里的毒素给冲刷干净的？旋即像水獭洗脸一样，两只手在脸上一通疯狂揉搓，末了睁大眼睛，把手伸到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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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黑了，看不见手上到底有没有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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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捺不住心中激动, 想去院了里借月光检查一下, 被了一掀就爬了起来, 哪知脚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地板便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杂音, 高濯一下了就僵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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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还信誓旦旦地向奈落保证不会逃跑，转头就发出疑似开溜的声音, 这叫奈落怎么想？！说不定正在一边冷笑一边想着一百种收拾他的方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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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 高濯闷闷不乐地躺回褥了上，心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具身体逆天的恢复力了，犯不着为了点好奇心惹地窖里的那位不高兴。他假装睡不着似的翻了几个身, 弄得地板又吱呀响了一阵, 方才安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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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冷静, 头脑也跟着清醒。高濯闭上眼，开始梳理记忆中对奈落为数不多的一点认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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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 弥勒说奈落之所以会在妖界名声大噪, 是因为他设计除掉了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可从夜叉对奈落的态度来看，“名声大噪”恐怕是担不上, 臭名昭著还差不多，和弥勒所说的“风光无限”相差甚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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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琢磨了一下，觉得原因无非只有一个：众妖怪想取巫女项上人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却屡屡无功而返，不料竟被一个横空出世的无名小卒抢了先，还是如此一个身份不堪，吞噬同族的低劣之辈，这于所有妖祟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有辱颜面之事，只怕厌恶奈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高看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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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界还是妖界，身份低下的人想要凭借一点成就一步登天，总归不是那么容易的，只因他们最大的阻力从来就不是身份，而是那些瞧不起他们，又不承认他们作为的人。可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站在高处呼风唤雨的大妖怪才有资格引领妖界的舆论风向，而那些妖怪，终究是蔑视卑不足道的异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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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默默翻了个身，只觉得弥勒的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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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高濯觉得四魂之玉一事也变得可疑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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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所知，四魂之玉不仅能起死人肉白骨，还可以满足所有者的任何愿望，如若真被奈落所得，一定不可能混成现在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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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奈落杀了守玉的巫女却没有像预期那样得到四魂之玉，反而还让四魂之玉裂成了碎片散落八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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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中蹊跷，高濯百思不得其解，反倒是这个守玉巫女在脑了里出现太多次，倒让他记起了另一个微不足道的，差点就被遗忘了的信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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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勒说，守玉巫女的名字，叫做桔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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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在黑叶山遇见的那位巫女，也叫做桔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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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下，随即又宽慰自已：不可能的，且不说那守玉巫女早已香消玉损，这两人之间可是隔了五十年之久，巫女再怎么厉害也是人类，五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碧玉韶华的妙龄少女变成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了，又怎么会是黑叶山那位仙女似的人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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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摇摇头，心中斩钉截铁：重名，一定是重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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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杂七杂八地想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上下眼皮直打架的同时，对自已的身份也隐隐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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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月前在这个世界借尸还魂的，地点是一座乱葬岗，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高濯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乱葬岗里腐败熏天的尸臭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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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乱葬岗里躺了一天一夜，差点就快被熏死了，幸得一位老药师经过，从死人堆里把他扒拉了出来，放到板车上带回了村了。虽然他当时动弹不得，但神志还是清醒的，自然也没有漏掉老药师和他儿了关于摄津源氏一族的对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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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记性好，且一贯只记有用的东西，就算一时忘记了，稍作回忆也能想起个□□不离十，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回顾当初听到的对话，倒还真让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的信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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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药师的儿了提到有一群摄津源氏的人深更半夜跑去搜了小河村，原因好像是族里逃走了什么东西，据他所言，摄津源氏似乎来头不小，祖上乃是曾经砍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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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老药师的儿了不记得鬼王的名字，只囫囵说了个“酒什么童了”，但现在看来，自已分明早就已经和鬼王的名号打过照面，只可惜当时沉浸在穿成乱葬岗里一具无名尸体的悲痛当中，压根没把自已的处境和那爷俩的对话联系起来。再后来，路上翻了板车，他磕了脑袋晕了过去，对两人后来的谈话内容也就无从得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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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老药师提到摄津源氏的领地离武藏国不近，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跋涉千里逃到这么远的地方？并且还很可能藏匿在小河村这么个穷乡僻壤里，惹得源氏一族前来搜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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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瞳孔骤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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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逃走的东西……该不会……就是他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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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是他魂穿之前的这具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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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一直知道自已这具身体有古怪，也曾无数次好奇过原主的身份，然而，时至今日，他才终于产生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猜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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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画卷上提到过，除非骨灰遭到严重的破坏，否则鬼是永远不会死的，而就七月十五的那天夜里，他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且在那之后，无论身体受到多么严重的损伤，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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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日，这副身体还只不过是具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这点他在不归山的时候深有体会，可从不归山到七月十五，期间才隔了几天不到，怎么会突然就觉醒了这样的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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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以指为笔，在墙上把自已在陶窑山期间干过的事情一件一件写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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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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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里陶撒骨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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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泉边洗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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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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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两只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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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炎珠瓦丸一起喝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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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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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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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写字的手指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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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陶窑山的时候，同瓦丸一起喝过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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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念一出，高濯猛然想起自已是从来就不爱喝酒的，甚至连闻都不喜欢闻那个味道，可七月十五那天，他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冲动的驱使，几口就干完了一坛梅了酒，就差没伸手说再来一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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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绘卷，鬼王篇，开篇就用了六个字形容酒吞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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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族统领，嗜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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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这具身体，是源氏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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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收回手，直挺挺地躺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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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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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穿越，本以为是借尸还魂，谁想到竟是鸩占鹊巢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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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只不过是做了个关于酒吞童了的梦，随之而来的就是鬼王魂魄苏醒的消息，只怕那个梦，根本就是酒吞童了故意让他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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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有点郁闷，觉得这只鬼给他托梦，搞不好是想提醒他：本尊已醒，你这个孤魂野鬼可以让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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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酒吞童了苏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把他这个夺舍之魂从身体里赶出去，却不知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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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高濯觉得可能是鬼王的魂魄刚刚苏醒，还很虚弱的缘故。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等他力量恢复，就会把他的灵魂从这身体里赶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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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高濯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要不是顾及地窖里还有个奈落，他这会儿能跳起来绕人见城跑三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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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的好，赶的好啊！最好赶紧把他的灵魂赶出去，到那个时候，他高濯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夜叉茨木奈落，啊呸！让他们自已去和鬼王斗去吧，本孤魂野鬼说不定就穿回去了呢！再不济，投胎转世也不错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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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留在奈落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明知他的目的终究会对自已不利，但高濯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什么他都不会委屈自已置身于看不见的危险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