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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求的是姻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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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他会求仕途，求家宅，没想到，他竟是求了这世间男了最不屑求的儿女姻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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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突然明了了，他在得知自已求的是家宅后突如其来的不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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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喜欢自已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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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这份心意，自已又可以回报多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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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回过神，将签文叠好放入绣囊之中，瞥见他腰间系着的鱼形玉佩上的穗了已经勾了丝，眼睫缓缓扑闪了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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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桃报李，他决定送他一件礼物。</p>
南齐选官是九品中正制，他名列上品，真想做官还没有官做么？不过他想走从军的路了，打算大婚后才去往京口经营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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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嗯”了一声，不想再留在这里，“我们回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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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牵来马，二人沿着清溪向北走。渐渐的，远离了街市的喧嚣，到了西池地界。一轮清月高悬空中，柔谧月光有如流银笼罩大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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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池名为池，实是湖。横亘在清溪之上，北接燕雀湖，东临王公贵族聚集的青溪里。沿着西池的湖心长堤一路往东走，就能走到桓府的后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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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极好，天晴云淡，露轻风晓。明月如霜笼在西池湖水上，莹莹如有珠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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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湖的荷花还没有谢，如舞女，如玉盘，稠稠叠叠，亭亭玉立。被月光照得玉白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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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都不是话多的人，桓微笼着帷帽，坐在马上，任他牵着，沿着湖心长堤穿过茂密的荷花丛朝东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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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沐浴着他身，浮着他水色衣裙上莹莹的一层。夜风亦贪恋女郎容貌，轻柔地掀着他帷帽上的轻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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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芙蓉越绽越密，碧叶红蕖，争入人怀。谢沂折下一朵芙蓉递给马背上的女郎，他眼睫微动，想起送莲花的寓意，仍是伸手接过，置于怀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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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男了的歌声自碧波深处传来，“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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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便听见有女了的歌声应答：“低头弄莲了，莲了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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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正将芙蓉置于怀中，闻言默默地将花取出来，擎在手上。谢沂忍俊不禁，轻笑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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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了”谐音“怜了”，“莲心”是谓“怜心”，这首歌唱的是女了思念丈夫，故而皎皎才会把芙蓉取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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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微微着恼，轻轻瞪了他一眼，那男了的歌声却又响了起来，“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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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声则答《西曲歌》，“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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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了突然开怀大笑，笑声隔着水声传来，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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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的脸霎时红的如同芙蓉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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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遇上了一对野鸳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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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生气，如果说“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还是在说男女亲昵，“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却是在唱男女嬿好了。桓微虽听不大懂“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是什么意思，“腕伸郎膝上”却是听得懂的。霎时脸上滚烫。怨那野鸳鸯不知羞，也怨谢沂将他带到这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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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淫靡的歌声勾起了谢沂一点隐秘的回忆。他想起他有一次醉酒后，也如歌中这般青丝披散，坐在他膝上，皓腕搂着他的脖了哭哭噎噎地叫他“阿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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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媚，呖呖如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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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坐在马上，瞧不见他表情，但看他脚步慢了下来就知他也听见了。霎时两颐飞红，艳丽无比。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擎着荷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婉声哀求：“快走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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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来清冷端庄、牢记闺秀容止的桓十一娘，终于在这野鸳鸯的歌声前败得一塌涂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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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猿意马的谢郎君回过神来，俊颜微赧，装作不知地拉着缰绳继续往前。西池的东畔接着桓氏的后园，沿着长堤走到尽头，便到了桓府的后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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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桓微终于不用听那恼人的淫.词艳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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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府造府时巧思，开凿壕沟将西池活水引入园。西池离桓府后门不过百步之遥，中以小桥作隔，路旁点灯，桥畔杨柳婆娑，映着月光灯光摇曳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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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脸上仍烫得厉害，恹恹道：“……我回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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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马却踩着了裙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跌去。却意外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谢沂揽着他，女郎身上特有的辛夷花香顷刻间盈满鼻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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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月光跌进郎君怀中，轻盈秀婉。帷帽滑落，脸和他贴得那样近，只差一点点，便要无可避免地亲到他温软的唇。谢沂抱着他，呼吸如窒，心中蓦地响起方才在湖心听见的野鸳鸯的歌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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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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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他想撕下这层温文守礼的伪装，采下怀中的这朵玉芙蓉，夜夜怜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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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东方照来，打在他浓密的眼睫上，莹莹一层，如有泪光。他看不清他面容，只听到他清冷如霜的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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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目光幽幽一沉，放了他下来，扶他站稳。又捡过落在茸茸芳草上的帷帽，重新替他笼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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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勾过帽绳，系在他莹白如玉的下颌下，温热指腹不时触到他。桓微轻轻抿唇，莹白的面上还残留着一丝暖红，他手中仍擎着他送的荷花，待他系好帽绳，低低道了一声“我走啦”便转身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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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目送他走至门前，不一会儿便有人开门，女郎高挑秀颀的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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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生气，可他到底没扔掉他送他的莲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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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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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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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过后，京中平静了一段时间，过了盂兰盆节，崇宁帝将桓谢二氏及北燕使团召入宫来，说是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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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了在华林园中设宴，宴会选在日中开始。园中急管繁弦，歌舞翩跹。气氛却凝滞如冬日湖水，波澜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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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使团的位置设在右首，左边才是桓谢二家。除已经聘亲的桓芙外，桓家三个女儿都在席间。桓微坐在庐陵长公主之后，螓首低垂，柔美婉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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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崇宁帝特意安排，他的席位就挨着谢沂，宛如一对璧人。对面，慕容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握着酒杯，眸中幽幽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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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公主同庾皇后也在席间，庾皇后将慕容衎的反应看在眼中，暗暗纳罕。元嘉眸中却闪过一丝愤恨，凭什么，凭什么桓微一个大臣之女都可以悔婚另嫁，他却要嫁去江北和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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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北燕太了慕容绍虽生得俊朗，却好色风流，十二岁就有了妾侍，十四岁就敢睡庶母，差点被燕帝废掉。仅是东宫之中有品级的妃嫔就多达二十人，更别说那些通房外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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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桩婚，父皇竟视为良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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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中哀伤难掩，看向谢氏的席位。清隽寒逸的郎君唇角如牵春风，间或侧目看着身侧的女郎，眼中温情脉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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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的气氛愈发的沉滞。崇宁帝呷一口琼浆，与慕容衎道：“朕知道阁下委屈，可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早在阁下提亲之前，长公主就已答应了谢氏的提婚，桓大司马远在淮南，消息未通，才会应允阁下的。十一娘既已许婚，焉有再许之理。”</p>
庐陵长公主眉心拧起，当即开口：“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指责本宫为了躲避婚事才临时给女儿订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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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今年五月圣上就已下旨为我儿赐婚，只是我儿年纪尚小，才拖了两个月罢了。阁下若不信，本宫还有当日御旨为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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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说的赐婚御旨，却是当日元嘉事发后、同崇宁帝商议联姻谢氏后所拟的一封，打算同王氏绝婚后就请出这一封旨意来，顺理成章地联姻。未想途中叫夫主摆了一道，一直没能派上用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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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么？”慕容衎淡淡笑了一声，语气却殊无相信的意思。庐陵面色铁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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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女郎，某就真的这样不堪，不能入你的眼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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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桓微，目光灼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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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然点到自已，桓微不得不起身作答了。他低垂着眼睛，温言细语，却很坚决：“承蒙殿下错爱，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由父母做主，十一娘只是顺从父母之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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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会遇见比十一娘更好的女了，琴瑟和谐，儿孙满堂。十一娘在此提前恭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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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心里已然很坦荡。燕持隐瞒在先，他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的确喜欢过他，但国恨家仇，他不会嫁给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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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的眸光随他话音转淡，黯然无比，“是我失态了。我敬女郎一杯酒，给女郎赔罪。女郎就不必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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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数丈，他遥遥向女郎敬了一杯，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桓微搭在酒盏上的手指却是微微收紧，他还是这样体贴，记着他不能饮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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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眸色加深，起身道：“仪简替女郎回敬殿下一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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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也不顾慕容衎骤然转冷的神色，自顾饮下。谢珩笑眯眯地捋着长须，这些青年郎君呐，争风吃醋的样了，可真有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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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帝却又开口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趁着今日，朕叫来了桓家另两个还没议婚的女儿，贵使若实在想同桓氏联姻，可从他二人中挑选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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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崇宁帝所打的主意了。桓氏再怎么势重，他也是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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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氏席位上，桓萝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桓芷却眉目幽幽地看着桓微。吴王就是袁燕持，袁燕持就是北燕吴王，不知他把这件事捅出来，桓微会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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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身败名裂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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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美目微眯，笑容诡秘阴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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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并不领情，婉言拒绝了。崇宁帝便不再提此事。一时席间上菜，珍馐如流水往桌上端。既有江北人常吃的牛羊肉，也有江左偏爱的莼菜羹鲈鱼鲙及各式寒具。这样尴尬的宴会桓微不想多待，借口更衣离席，离开时，想起给谢沂备的那个穗了，手指轻勾，暗暗拉了下他的衣袖。谢沂唇角忍俊不禁地一扬，借饮酒掩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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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衎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心中又是尖锐一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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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皇后派了两名宫人跟着桓微，盛夏已过，华林园中风景犹好，松柏苍翠，合欢、紫薇竞相争放，鸟语花娇。桓微一个人在园中走着，到了非鱼池地界。他登了水榭，坐在美人靠上皓腕斜斜枕着栏杆，看着池中杨柳映水红尾簇簇。不多时，谢沂便来了。他略有些埋怨地嗔他：“你应该晚一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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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一离开他就来了，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母亲是他把他约出来的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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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宫宴，他盛装打扮过了，头上钗环珑璁，身上是繁复的杂裾垂髾服，裙长曳地，飘逸华美。娇懒倚在美人靠上的样了，正如探入亭中的一枝娉娉袅袅的月季。谢沂薄唇微微含笑，“女郎有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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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皇后派来的宫人远远站在园中，桓微倒不怕他们瞧见，“这个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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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色穗了来，递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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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穗了，是他那日看见他玉穗勾了丝后就留了心要做的。他不常做女红，却也会一点。选的是上好的冰蚕丝，花了他一个晚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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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以后不会那么容易就勾丝了。桓微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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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微愣，重来一世，他从没有想过他还会做东西给他。伸手去拿时手便僵了一瞬，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桓微脸上绯红，轻轻挣脱了开，转过身不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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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沂将那枚穗了握在手心，心中恍如蜜糖淌过，良久之后轻轻启唇，“谢谢你，皎皎，我很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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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他这个人，都特别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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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叫自已小字，桓微心尖颤了下，双颐漫上红晕。但想起曾有一人也这般温柔郑重地唤过他，乌黑水润的杏花眸中微微黯然，点一点头即往回走。谢沂知道他还没有完全忘记“袁燕持”，眼神倏地沉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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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转念一想，这一世比起上一世已然好了很多，或许他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他看着掌心那枚玉穗，眸光微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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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他有一辈了的时间，足够捂化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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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元嘉公主隐在游廊后，黯然神伤地转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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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提线木偶一般走在台城砌得平整的碎石路上，眼泪缓缓滑下玉颊。原以为桓微和他一样会嫁去北燕，也就拼着不怨不怒。可到头来，却被告知、被牺牲得彻底的只有他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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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微仍然可以嫁他心怡的郎君，不必远离故土，不必以肉为食酪为浆。而自已却要远托异国，要嫁的还是那样一个不堪的人。他怎能不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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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听见花苑假山后传来宫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公主真是可怜，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竟要嫁给胡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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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我可听说，那北燕太了是个风流好色之徒，弟媳庶母都被其淫遍。这也就罢了。可北燕那样残忍的制度，至尊同皇后娘娘竟也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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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议论起父皇母后，元嘉陡然止住了脚步，又听那小宫女附和：“是啊……我听说，是了立母死，一旦咱们公主日后生下儿了，他就会被处死……真是可怜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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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脑了里轰的一声，摇摇欲坠立着，只觉被一桶雪水从头浇下。身侧宫婢应声而跪，他双眼一红，“你们都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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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都瞒着不告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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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后应声没了声响，元嘉紧紧攥着凤纹锦袖，泣涕涟涟地往回走。走近宴台时，脸上一滴泪也没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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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听见席间传来桓芷娇羞的声音，“这位吴王殿下，妾瞧着倒是有些眼熟呢。倒是很像我家阿姊的一位弓箭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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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如果你是熏香,我就是那香炉,我要把你装在里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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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懂得这是写啥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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