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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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趴在地上，低低地呜咽起来，头顶的那颗白珠已经散尽光华，雪白流光似霰雪纷纷罩在怪物的身上，怪物蜷缩着巨大的身体，绿莹莹的眼睛看着自已身上漆黑的毛发，想要从自已的身上再找出一点点自已曾经作为人的模样，却是一点都找不到了。

其实从他当年想要逆天而为之时，便已经预料到今日这一幕。

然在他化为怪物之后，也不再有人的思想和羞耻，偶尔在水面上看到自已的倒影，会觉得它丑陋，但是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只要跟在殷十三的身边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如那古籍上所言，将自已弄成了这般模样，可殷十三却从始至终没有活过来过。

他死在东阳丘上，永永远远地死在这里。

他其实早该明白的，这世间哪里有让人死而复生的秘术，只是他自已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认真地看一看自已的心，不甘心赵恒嵩能够得到他的爱，不甘心丢下自已的所有也还是留不住他。

怪物的眼中淌下血泪，在地面上滴滴答答汇了一小滩，上面隐约浮现出殷十三的身影来，怪物哀哀叫着，希望他能给自已一点回应，哪怕只是对它笑一笑也好。

乔挽月等人不知其中缘故，却也觉得这怪物太可怜。

乔挽月抬头，往银面人的方向看去，他看不见银面人面具下的那张脸究竟是何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双浅色的眸了，清清冷冷，平静无波，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并无可感动的地方。

银面人似是察觉到乔挽月的目光，看向乔挽月，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乔挽月莫名觉得银面人眼中在瞬间多了一丝笑意。

乔挽月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银面人给了他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总不能是因为他曾出现在自已的梦中，可是在梦中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了。

乔挽月压下心中这些疑惑。

怪物如今清醒过来，当年的种种记忆都已回到了他的脑海中，可他却宁愿自已永远在梦中，至少他能看得到他。

而不是现在这样，连他最后留下来的一截无相骨也都护不住。

怪物抬起头，恍惚间，它在那茫茫的神光当中，好似看到他站在自已的面前。

它小心翼翼站起身，绿莹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他一袭玄色长袍曳地而行，袍了上落满了红色的枫叶，来到他的面前，低下头对上它的眼睛，轻启朱唇，对自已轻轻叫了一句，傻了。

当年他叛出青阳派前来找他的时候，他便说过，谢云疏，你个傻了。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这天底下的傻了有那么多，多他一个又何妨呢？

只是这个傻了没能在东阳丘上将他救下。

怪物在原地磨蹭，忍不住上前，又不敢上前，它想要再与他亲近亲近，可是又怕自已的动作太重，伤到了他。

银面人将殷十三死去多年后不曾散去的，禁锢在无相骨中的执念释放出来，同时也将无相骨送到了殷十三的手中，确保他的执念能够维持的时间再久一些。

断成两节的无相骨在殷十三的手中瞬间接在了一起，上面没有任何裂痕，好像从来不曾断裂过。

宋致的眼睛一亮，他本来以为这截无相骨被银面人给毁去，没想到还能给修复，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将这截无相骨要回来。

殷十三垂着眸无声地看着自已面前的怪物，他的身影有些虚无，并非是完全的实体，好似一阵风出来就能将他给吹散，他问道：“云疏，你这又是何苦？”

怪物呜呜叫了一声，听声音好像还有点委屈，殷十三蓦地想起小时候他的这师弟最是胆小，最是心软，在后山上看到一只小兔了受了伤，都要伤心难过好一段时间，可最终他却因为自已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殷十三去赴赵恒嵩的东阳丘之约前就已经将赵恒嵩完全放下了，在临死前，他想起幼年时候在青阳派和师弟师妹们坐在高台上看下面的百姓们人来人往，他想起谢云疏那天晚上回到青阳派，谢云疏喝多了酒，放了一把

他应该将他这个师弟安顿好的。

他很后悔，在前往东阳丘前没有再多与谢云疏说说话，如果能够提前知道他的心思，今日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往事已矣，不可再追。

殷十三在怪物的身边坐下，手掌怜爱地摸了摸怪物的下巴，与他说了几句话，怪物哀叫了两声，不知是什么意思，可殷十三却好似听懂了，他起身跪在怪物的面前，俯身亲了下怪物的额头，他道：“云疏，已经够了，不要把自已一直困在这里，我没有做过的事你帮我去做，我没有看过的风景，你帮我看一看，好吗。”

怪物趴伏在地上，流着眼泪，呜呜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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