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不悔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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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然而在遥远东边天际，却有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亮了起来。</p>

紧接着,那道光照向神州大地！</p>

天魔一怔,置身于无数种强光包围之中。</p>

“鸿俊。”</p>

“爹？”</p>

一个久违的声音，在他内心响起。</p>

“鸿俊！”</p>

“景珑？”</p>

另一个声音，破开了茫茫的黑暗。记忆仿佛黑暗大海上，载浮载沉的泡沫,随时将破灭，却折射出遥远的过往，将他的意识带出了混沌的大海。鸿俊的意识缓慢恢复,刹那间所有妖怪离开,各自飞往兴庆宫殿顶。</p>

那像是一个盛大的祭礼,天地十万妖众,环绕天魔,纷纷跪下。</p>

凤凰引领千万飞鸟,从天际尽头飞来，身后是火海般的滚滚层云,掠过长安。金翅大鹏高居兴庆宫殿顶,瞳中映着繁华神州的苍生，寂静中万般兴灭,潮退潮生。</p>

李景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手中释放出璀璨的光芒,不断靠近鸿俊。</p>

“生者……为过客……”</p>

他低沉的声音响彻世间，刹那铺天盖地的黑雾在那光明前退去。</p>

“死者为……归人。”</p>

那光芒是照耀天地的炽日，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是一盏破开黑暗，永世不熄的心灯。</p>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p>

李景珑闭上双眼，将一手按在了鸿俊的额头上。白光刷然扩散，覆盖了尸山血海的战场。</p>

在那盏灯的光影里，平康里的灯红酒绿、驱魔司夏日阳光下的梧桐、茫茫塞外的漫天风沙与飞雪、阿泰如清泉般的歌声、莫日根与陆许摘下的清晨树叶、裘永思飞扬的笔锋，尽化作李白杯中不朽的诗篇——</p>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p>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p>

强光轰然击穿了鸿俊的灵魂，耳畔响起一声狂吼，仿佛有什么离开了自己的身躯。</p>

獬狱翻滚着，化作黑火熊熊燃烧，升腾而起，时间仿佛定格在一刹那。</p>

袁昆冷冷道：“算准了你不会将魔种带走，以为占据了孔雀大明王的肉身，就万事大吉了么？蠢货！”</p>

鸿俊在那白光照射之下，意识开始模糊，开始化作光点飘散，三魂七魄瞬间因魔种的分离而变得支离破碎。</p>

“鸿俊。”李景珑在那光芒中低声说，“一直没有与你说，对不起。”</p>

“我早就原谅你了。”鸿俊低声说，“我要死了吗？我已经……”</p>

随着三魂七魄的消散，鸿俊开始渐渐迷惑。</p>

“我……我是谁？”鸿俊的记忆不断破碎，意识也随之逐渐消亡，五感失去，认知变得愈发模糊。</p>

“不。”李景珑低声道，“远远没有。”</p>

紧接着，李景珑双手一拢，左手指竖，右掌平摊，祭起灯诀，心灯光芒源源不绝地注入鸿俊全身。下一刻，鸿俊破碎的灵魂不住被修补，他抬起手，手臂上光影朦胧，渐渐显形。</p>

“景珑？”鸿俊又想起来了，颤声道。</p>

无数与李景珑在一起的记忆，刹那间涌入他的脑海，将他残破的灵魂与过去得以补全，意识再次变得清晰起来，每一个过往的瞬间都如此地真实，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仿佛都变得触手可及。</p>

然而鸿俊努力地去回忆自己，却感觉到过去仿佛仍然缺了一块。</p>

“我是……鸿俊，可我……”鸿俊在那心灯的光芒中迷茫道。</p>

下一刻，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背后。</p>

王袍轰然展开，如炽日、如暮光、如生生不息的烈焰——</p>

“你是鸿俊，是孔宣的孩子，亦是我重明的儿。”一个声音响起。</p>

巨响声中，心灯、兴庆宫，一切景象全部消失，小鸿俊躺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抓紧了重明的王袍。</p>

他感觉到一滴泪落在自己的脸上，缓缓起身，十分诧异。</p>

“这……这是哪儿？”鸿俊道。</p>

“曜金宫。”重明冷冷道，“你的新家。”</p>

“我爹……”小鸿俊努力地回忆，却再想不起过去。</p>

“我就是你爹。”重明沉声道，他叹了口气，从王座上起身，小鸿俊缓缓走向曜金宫外高台，望向远方渐升起的日轮。</p>

“你将在此度过短短数年。”重明道，“你我缘分，也将尽于此处。”</p>

小鸿俊蓦然转头，重明上前，一手摸了摸他的头，又道：“雏鸟离巢，天经地义。候鸟南飞、白云聚散、天地间有太多的‘道’，不可违。”</p>

小鸿俊抬头，重明将手掌摊在他的面前，小鸿俊便握住了他的手指头，重明牵着他，到了曜金宫露台的树下。</p>

“许多年后，也会有一个人，来到这里，带你离开我。”重明说，“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p>

“爹。”小鸿俊轻轻叫了声。</p>

“青雄常将你视作孔宣。”重明低头，抚摸小鸿俊的背，又说，“可我知道，你就是你，你是我重明的鸿俊，你不是孔绸星，更不是孔宣。”</p>

小鸿俊怔怔看着太行山中升起的朝阳，趴在重明怀中，渐渐想起了往事。</p>

“重明。”小鸿俊道，“爹……”</p>

“答应我一件事。”重明说。</p>

小鸿俊抬眼，与重明对视。</p>

重明全身开始燃烧、破碎，那熊熊烈火，却让鸿俊觉得温暖无比，他们全身的衣物被尽数烧毁，正如那天鸿俊恶作剧般引起重明烧光了整个曜金宫一般，他在强光之中，与重明一同被烧成了灰烬，然而红光却不断朝他身上聚集。</p>

“我将涅槃之力赋予你。”重明低声道，“重生之后，你将是新的孔雀大明王，亦是这神州大地的妖王……”</p>

巨响声中，红光轰地退去，鸿俊在那烈火中现出全身，重明的火焰化作温柔的王袍，朝他身上一裹，鸿俊的王袍上，两道凤凰尾翎随风飘扬！</p>

“嗡”的一声，同时间，李景珑的赤|裸胸膛上，孔雀纹身隐约现出红光，毛发笔触上透出金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