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暴风雪中的誓言（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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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若拉又一次梦到了那天的锡兰。</p>

周围全部都是蒸汽与火焰，金属在高温的灼烧下发生形变，楼板一块块坠落，砸在地上化为了四散的碎片。</p>

少女被掩埋在废墟下方狭窄的空间里，热风带起了浓烟与灰尘，呛的她几乎无法呼吸。</p>

她徒劳地踢打着滚烫开裂的墙壁，想要在这方密闭空间的氧气耗尽前找到出路，但狭窄的地形根本没法发力，更何况仅仅只是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p>

我要死了。</p>

就在这个念头于艾若拉的心头涌现之时，她听到了隐约的，夹杂在风中的小兽呜咽声。</p>

墙壁轰然坍塌，暴风雪拍打在艾若拉的脸上，还有雪原貂那毛茸茸的尾巴。</p>

“夏亚。”</p>

艾若拉看着黑烟中显得模糊不清的男孩轮廓，轻声地呢喃着。</p>

她认得这只名为“银”的雪原貂的主人……这是她认识许久的玩伴，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艾若拉一直将其视为自己最大的秘密珍藏于心底，没有告诉过家里人。</p>

对方有时会带着艾若拉到雪原之上看成群结队迁徙的驯鹿群，还有时则会在结冰的湖面上凿开一个小洞，带着雪原貂从冰洞里钓鱼，然后和艾若拉一起生火烧烤着分吃。</p>

但是，那终归也只是儿时的玩伴而已。</p>

不过是人生中某段时间的过客……彼时并肩嬉闹的玩伴，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晚会随着出身，天赋等等的差异，走上截然不同，再也难以相交的人生轨迹。</p>

在被掩埋于废墟之下的这段时间里，艾若拉在心底呼唤过很多人的名字。</p>

却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人居然是一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p>

“小艾，起来了。”</p>

“刚才仅仅只是第一波兽潮，随时可能会有第二波来。”</p>

“我们得赶紧离开锡兰，幸好我知道一条捷径。”</p>

那漆黑浓烟中的男孩如此说道。</p>

“可我走不了路了。”</p>

艾若拉侧头看向自己的双腿，污浊的鲜血与雪融化后汇聚为血污，模糊的血肉间隐约可以看见骨头。</p>

这是她先前被重物砸出的伤口，之后伴随着踢踹墙壁的剧烈动作，伤势进一步恶化。</p>

“还好，及时找治愈系御兽师医治的话，应该不会落下终身残疾……”</p>

她看见男孩穿过漆黑的浓烟，俯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p>

“没办法了，抱紧我的脖子。”</p>

随即艾若拉便感觉到身子一轻，她的身体被不由分说地从废墟中背了起来。</p>

少女就这样被背着离开了废墟，与后方那燃烧着的城市渐行渐远。</p>

北地的寒风席卷而来，暴风雪夹杂着冰渣，在少女娇嫩的皮肤上融化，也带走了她本就不多的体温。</p>

“好暖和。”</p>

双腿的伤口失血让她的体力流逝殆尽，倦意一阵阵袭来，她靠在夏亚的肩膀上，声音一点点变轻。</p>

“喂喂！你这是失温症，所以才会在冰天雪地里觉得暖和。”</p>

“是么……”少女的意识变得模糊。</p>

夏亚使劲摇晃着艾若拉：“别睡着！千万别睡着！冰原里有太多的旅行者一觉睡去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p>

“再坚持一会，翻过这个山头就是一座猎人小屋，里面有海豹油脂做的提灯，还有温暖的火炉与干柴。”</p>

“而且我记得那里还养着备用的雪橇犬与雪橇，到时候我们就能穿越这片冰原，去冰原对面的赤霜领主城了。”</p>

艾若拉搂着夏亚的脖颈轻声回答：“这样么。”</p>

“维持住意识的清醒，想想别的事情，这次锡兰的灾祸绝对是人为的……”</p>

“那些兽潮的引动根本不自然，而且本该驻守的高阶御兽师们也没有提前给出预警……你难道不想找出覆灭锡兰的真凶吗？”</p>

“想。”艾若拉点了点头，但是那声音却愈发微弱了下去。</p>

她感受着自己的腿与脚一点点在暴风雪中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紧接着便是双手……</p>

艾若拉俯在夏亚的耳边轻声开口：“丢下我吧，我活不到赤霜领了。”</p>

但是随即她便感受到身下那单薄的躯体忽然变得愤怒了起来。</p>

“不许死。”</p>

“你要是死了，那我费尽心思地跑来救伱，还背着你在北地冰原上走了这么久岂不是成了小丑？”</p>

男孩的脚步忽然停下。</p>

他解开了自己的毛皮大衣，然后将艾若拉抱了起来，搂进了自己的大衣之中。</p>

“我的第一魂约是雪原貂，有魂约的身体素质反馈，所以比较抗冻。”</p>

“这鬼地方能暖和你的也就只剩下我自己了，不介意吧？”</p>

艾若拉感觉自己的脸颊与夏亚的肌肤接触，其中没有分毫衣物的阻碍。</p>

男孩的身躯帮自己挡住了寒风，那并不怎么宽阔的胸膛透着暖意。</p>

“不介意。”她轻轻地说。</p>

“你这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啊……”夏亚叹了口气。</p>

“这可不行，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人是没法活着走出这片雪原的。”</p>

“既然我说的话你不感兴趣，那来聊聊你感兴趣的话题吧。”</p>

“你这个年龄的女生……我想想，是换装玩具人偶还是言情？还是观赏用宠兽？”</p>

“为什么要救我？”艾若拉问。</p>

“救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你不是我的朋友吗？”</p>

艾若拉微微摇了摇头：“我家里有很多我以为的朋友，但是当兽潮来临之时，他们都只顾得逃命，没有一个人想过救我。”</p>

夏亚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咏花恋蝶上面，相信世界是充满真善美的大家庭才对吗？”</p>

艾若拉没有接话，仅仅只是用那双天蓝色的眸子抬头注视着男孩的侧脸。</p>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也是有点私心的。”</p>

夏亚叹了口气：“比如说我看到那些贵族少爷们身后跟着的女仆也会羡慕，看到里那些青梅竹马的甜甜爱情也会憧憬，看到那些烂裤裆装清纯欺骗老实人的时候也会惶恐。”</p>

“你本该死在锡兰的，是我救了你。”</p>

“既然这样，那你的命就属于我了，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只能为我一个人而活。”</p>

“而我，需要一个忠诚且知根知底，能干，最好还很能打的漂亮女孩，因为拥有一位很能打的美少女跟班可是每个男人的虚荣心。”</p>

夏亚的话语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愿意做我的漂亮女孩吗？”</p>

“好啊……”艾若拉的呢喃声消失在风雪中。</p>

“那你就得好好地活着了。”</p>

“不然在这里死了，那你就只会是一具被冰雪埋藏的小小干尸，那就不漂亮了。”</p>

夏亚将艾若拉重新背起，用力往肩头送了送。</p>

然后，他迅速地迈开脚步，继续向着那冰封的雪原深处走去。</p>

那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单薄身影在风雪中拉长，仅有间歇的话语伴随着呼啸的暴风雪飘荡。</p>

“别死了，小艾。”</p>

“你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未曾经历，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这片雪原和那座冰原里的小城……”</p>

“比如波澜壮阔的大海，比如夕阳下的森林……再比如接吻，拥抱……”</p>

“还有，那坠入爱河的瞬间。”</p>

“所以，活下去，然后和我一起见证那些未曾发生的风景。”</p>

……</p>

赤霜领，主城。</p>

火车站内，此刻人山人海。</p>

那锡兰覆灭的噩耗已经传来，而作为毗邻锡兰的区域，赤霜领此刻挤满了从锡兰附近的城镇中逃难而来的民众。</p>

没有人知道那场兽潮会持续多久，连锡兰这般有高阶御兽师坐镇的城池都覆灭了，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故乡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p>

艾若拉手持行李，坐在即将启程的蒸汽列车之上。</p>

他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找到了那间猎人小屋，夏亚用猎人小屋里的医疗包简易地为她包扎好了腿部的伤口。</p>

在短暂的修整之后，他们用犬拉雪橇抵达了赤霜领的主城，再往后则计划通过蒸汽魔导列车前往知识都市。</p>

夏亚说那是个与粗犷的北地截然不同，人人说话温文尔雅，充满着书卷气的地方，适合他们这些新手御兽师学习理论，打好基础。</p>

“我去一趟市立图书馆，有些资料要查。”</p>

“如果我来迟的话就不用等我了，我会坐下一班车到的。”</p>

在列车即将出发前，夏亚留下了这样的话语便消失不见。</p>

于是艾若拉便这样守着两人的行李，孤零零地等候在蒸汽列车的车厢之中。</p>

那是他们的全部财产，里面都是些换洗的衣物与食物，不值几个莱茵金币。</p>

夏亚在从锡兰逃亡时曾经顺手拿了一些值钱的珠宝，但是都花费在帮她聘请高阶治愈系御兽师治疗腿伤上了，剩下的一点则被换成了此刻艾若拉手中的两张车票。</p>

兽潮暴动的背景下，车票价格也水涨船高，每个人都渴望逃离冰冷贫瘠的北地，去往内陆的文明世界。</p>

艾若拉一遍又一遍地看向火车站的入口，可是那道单薄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p>

她心中忽然升起了莫名的惶恐，因为艾若拉突然发现夏亚压根没给自己留下购买新车票的钱。</p>

两人所有的财产都在她的脚下，夏亚身上根本身无分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