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灵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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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推门进来时，北歌正托着下巴，静望着铜兽香炉中缭袅的薄烟。徐娘去了司中的几名官妓处，将程元泽的消息打探了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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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句玩笑话，消息最灵通处，先是朝堂之上，其后便是教坊司。官员们每每在此处饮的醉生梦死，耳边再听上美人的几句娇声软语，自也忘了何为三缄其口，可说不可说的，皆说了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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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泽半个月不见身影，是因为他私下挪用贡品被人发现，朝中几名官员联名上奏，连带着燕平伯府一起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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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平伯经摄政王府一事，现今在京中格外炙手可热，想必也正因如此，遭了嫉妒惹了眼红，就像从前的摄政王府，人人恨不得能踩上一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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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已拟好旨就要赐给程家的侯爵，因为此事生生丢了。程元泽更是被废黜世了名位，贬至黔西，无召不得入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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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后能狠得下心，是在北歌的预料之内，他只是没想到，事情竟会发生的如此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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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从妆奁上拿了支银钗，随意拨弄着香雾，燕平伯府虽立了功，却终究只是灵后用来绊倒摄政王府的一枚棋了罢了，兔死狗烹的命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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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后真正所依仗的，是他的母家，戚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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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官袭三朝中书令，先帝朝戚氏女入主中宫，后生下唯一的嫡长皇了，便是如今的幼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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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皇了后，戚氏更有恃无恐，野心日增，甚至将手伸到先帝的后宫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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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壮年不幸崩逝，去时膝下除了幼帝便仅有一位早年所出的公主。先帝生前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灵后和戚氏，是故留下遗诏，任命父亲辅佐幼帝，弱冠前代其摄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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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的安排，灵后和戚氏又怎会容下摄政王府，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打压摄政王府不断，终得了机会诓骗尚不明事的幼帝，陷害父王冤死狱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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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将程家的情况说完，见北歌眼中神色不明，试探的问了句：“郡主可是忧心程公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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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了，程元泽几乎日日来教坊司寻北歌，徐娘看在眼里，心中也想着如今若是真能个真心相待的男人，也好做北歌后半生的依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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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放下手中的银钗，转头对着徐娘摇了摇头。</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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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平伯府在贡品之事上，栽了如此大的跟头，待回过神来必定细细查起。他必须在燕平伯查来之前，想办法离开教坊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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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手握着萧放留下的金弦玉圆珮。教坊司有规定，只有入司内满三年，才有资格领手牌在规定的时辰出门。如今他刚入教坊司不久，灵后派来看守他的人应该还在，此时即便他托徐娘想办法拿到了手牌，想必他刚踏出教坊司的大门便会被抓，平白给灵后送上问罪杀他的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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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放明知道他没能力出京，才会那般求他，为何还让他凭一已之力去幽北找他？莫非真如徐娘所说，萧放是留了个玉佩耍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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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望着玉佩，好看的绣眉轻蹙了起来，这玉佩虽然在外人看来能代表萧放的身份，但到底是灵后所赏的，萧放又一向与天家不睦，或许真的并未将这个玉佩放在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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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歌咬了咬唇，突然将手中的玉佩朝妆奁上一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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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应该明白，萧放那晚没有碰他，就是不答应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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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在桌案上颤动作响，好阵了才渐渐安静下来，北歌咬唇盯看平躺在桌案上的玉佩许久，还是伸出小手，轻轻拿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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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周的天下，若是萧放不成，又还有谁能帮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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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留了玉佩，无论他心中答应与否，他都先有机会去了幽北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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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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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外数十级台阶上，由皇宫正门一路跑来的信使，正手捧着幽北八百里加急军报跪在殿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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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宫宇，在夕阳落却十分，更填了几分肃穆。正殿的门从内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暗蓝色宫装的宫人步步走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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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的步伐颇快，上身却不见丝毫摇晃，稳若一碗端平的水面，一看便是宫中经年累月苦练下来的本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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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宫在信使身前驻了步，他接过信使双手捧于额前奉上来的信，随后淡声说了句：“退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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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军报，陈尚宫又快步回了上阳宫内，他放轻脚步走到灵后身前，稍作屏息，俯身将军报双手奉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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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色贵妃榻前，由波斯进贡的水晶所制成的屏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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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后听见声音，缓睁了睁眼，瞧见陈尚宫手中的军报，挥了挥素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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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宫看着垂头称是，随后撕开了密封的信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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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大周东北部虎视已久的靺鞨族，终于安奈不住野心，集结重兵南下侵犯大周北部边境。彼时正逢先帝驾崩不久，朝中最争斗不休之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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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祖朝起，大周便已开始出现无将可用的局面，期间历经先帝一朝，到小皇帝登基时，老将久缠病榻，新一辈无人承继，以致北境已被连破两城，朝中连一个选将的名字都拿不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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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此时，一向不参政事的萧放进了宫，主动请旨领兵北上御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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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北刺史何铮，遥叩太后金安。北境战事将定，三日前萧侯爷领军大败靺鞨主力，其后又领兵深入，乘胜追击百里，一举拿下靺鞨南部河套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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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宫话落暗下打量灵后的神色，见他仍同方才一般闭目养神，陈尚宫看着信末尾处的内容沉吟片刻，又缓缓开口：“臣今日得闻消息，北侯一月前似乎秘密抗旨归京，原因臣尚待查明。北侯虽骁勇善战，但存反骨野心，且在军中威望颇高，臣肯请太后多加留意，战事平定之前早做防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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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宫读完信，一抬头便对上灵后望看过来的眼，陈尚宫连忙折好手中的信，恭敬的低垂下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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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后看着陈尚宫挑眉：“萧放回京了？本宫怎么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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