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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韐坐在刘陵面前,后者疑惑道:“夏人为何这般软弱?”
“数十年前,夏国太后梁氏临朝专政,足可见其朝堂腐朽,再者,夏人虽崇汉礼,骨子里,依旧是蛮夷,蛮夷,见利忘义者耳。”
刘韐出使过辽国,也跟金国贵人们熟识,前者一个也是全面汉化,另一个接收了辽国大半遗产,其实也开始了相当程度的汉化。
辽国虽将亡,犹能却宋退夏,金国崛起之势更是震动整个北方。
相比于他们,夏人,更像是沐猴而冠。
“但此行依旧极其危险,”马扩回答道,他和刘韐都是使臣,但这次都先后不得不跟在刘陵军中,他们两个意见也截然不同。
“昔日元昊及其子在时,夏人号称有兵马五十万。如今夏国传到了李乾顺手上,也不过才堪堪第四代,就算是夏主所部被堵在了朔州,但夏国境内,一旦大军集结,便可瓮中捉鳖。”
听到马扩最后那四个字,刘陵挑了挑眉头,但没说话。
刘韐和马扩对视一眼,他们说的再多其实也没用,毕竟,决定权在旁边这位刘大帅手里。
刘陵的计划是将耶律皇后扶上太后的位置,他们两人并不清楚,但私下里,肯定也会站在刘陵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替他考虑,该怎么逃回去。
怎么可能赢嘛?
这位刘大帅,本可以稳妥地退回燕地,但为什么现在又要孤注一掷深入夏国.难不成真就是跟那村头上的流氓地痞一般,非得手贱狠拍一下妇女的臀浪才爽?
“大帅,末将韩世忠求见。”
就在三人各有念头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声音,刘陵回答道:“进来。”
韩世忠身上甲胄还有鲜血不断地滴落,他怀里抱着兜鍪,对着刘陵躬身施礼,刘韐和马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闻到了韩世忠身上汗水和血夹杂在一块的腥臭味。
“前面,是黄河了。”
黄河从西夏兴庆府穿过,一路向北迂回,在西夏北疆戛然向东,奔腾流淌。
镇远军穿过大漠向西,路上不可能遇到夏国北疆的黄河,但现在既然看到黄河,意味着他们此刻离夏国的都城兴庆府已经很近了。
攻破了当地“骆驼港”附近的两个部族后,刘陵得知自己已经靠近夏国的省嵬城。
这座城池沿着黄河支流修筑而成,在兴庆府北面约二百多里,而且被俘的族长还告诉刘陵,兴庆府至少驻守了十万以上的军队,夏人的军制是全民皆兵,街上看到的男子几乎都能成为兵卒,哪怕是女人,也会成为“麻魁”,这也是兵卒的意思。
唯一的缺点就是,夏军八成军队的装备都可以说的上是可怜,兵力是他们最大的优势,只有头人和皇帝指挥的军队装备才会精良许多。
“我大宋与夏狗开战之初,彼军时常能以十万之众猝然犯我边疆,兵力往往形成高度优势。”马扩讲述道,“于是我国西北多设堡寨,沿途部署大量弓弩手,使得夏人逐渐难以进犯。”
他用的是西夏党项话,跪在地上的两个头人连忙点头,用含糊不清的辽话补充道:“兴庆府的擒生军和鹞子军都被皇帝带走了大半,驻守在兴庆府一带的,最多只有万余精锐,其余的都是老弱病残。”
这两个头人里面,似乎有一个是“皇亲国戚”,刘陵又找了些有地位的西夏俘虏作为对照,算是理清了当前的情形。
“我军如今兵马不过七千,但一路劫掠屠戮,所俘获的牲口马匹极多,再加上夏国精锐大半跟随皇帝在外,我准备全军纵马南下,饮马黄河边。”
这里的黄河,当然是流经兴庆府的黄河。
“二位。”
刘陵开口,看着刘韐和马扩两人,两人心里一凛,知道有事要做了。
“我军离夏人的京城已经很近了。”
刘陵站起身,目光看向远方。
“我听说,夏人与大宋战争三十年,边境上的宋军将士,乃至于百姓平民,都因此而死伤无数。”
马扩开口问道:“大帅,究竟相让我等做什么?”
刘陵没回答,感慨道:“夏人,罪孽深重啊,我虽然是燕地人,但也时常听说夏人打草谷之举,将我大宋百姓,视作两脚羊。”
两个人都看着他,神情平静。
刘陵没看到想要的反应,只得直接道:
“为我入兴庆府,说降夏国耶律氏皇后。”
两个人同时皱眉,刘韐顿了顿,委婉道:“大帅,要不咱们还是回头吧。”
朔州那边消息偶尔传过来,三家已经开始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但是相比于孤身入兴庆府说降夏人,两人都觉得,哪怕是去朔州冲一冲,生还概率都可能比前者要高很多。
刘陵将两封信推到他们面前。
一封,使用汉文写的,字迹娟秀,落款是耶律。
另一封,是用党项文字写的,落款是嵬(wei)名。
西夏开国之主李元昊当年自称姓氏“嵬名”,而后其子孙向大宋请求恢复李姓,但嵬名和嵬,依旧是西夏贵人和不少平民的姓氏。
同时,就连“李”姓,也因为频繁改动,有王室李姓、贵族李姓和平民李姓的区别,因此辽国和宋国都因此讥笑夏人乱改名字的习惯。
“耶律皇后派心腹修书与我,夏人的一位贵人,同样愿意与我倾心结交,互为兄弟。夏人的右厢朝顺军司,现在已经准备随我一同奔袭兴庆府。”刘陵指着书信道。
刘韐和马扩面面相觑。
夏国有十二处监军司,有左右之分,驻守在各处军事要地,其中大多算是精锐。
后世有资料,估算西夏国力最盛时,人口应该在两百万左右,在这段时间内,西夏已经经历了数十年的漫长战争,每次都是靠着兵力优势取胜,随着宋人陕西一带不断经营堡寨后,夏人就连兵力优势也很难发挥出来。
这段时间内,后世也有较为清晰的数据,估算出西夏这时候的人口约莫在一百万左右。
一百万,看似多,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实已经少得可怜。
“火候还不够。”
马扩看着刘陵,补充解释道:“并非我惧死,若大帅引兵南下,大破夏人一阵,我才好去说降,要不然,万一谈判稍微延长,让夏人意识到大帅兵力不多,接下来就难了。”
夏人才死了太子,国主又率军在外,本身心思就很容易浮动,这时候裹挟大势而来才有很大机会说降。
“要赢夏人一场?”
“要大捷。”马扩回答。
“知道了。”
刘陵微微颔首。
沿着黄河一路南下,镇远军终于抵达怀州。
再加上那位才成为刘陵兄弟的右厢朝顺军司的监军,朝顺军司里面,至少有万余西夏兵卒汇入刘陵前军,充分发扬了“带路党”的精神。
兴庆府周围至少是“天子脚下”,财富还是有不少的,这些西夏兵卒劫掠自家京城周围地区的时候相当来劲。
当怀州乃至于后方敬、顺州一带的守军终于集结起来的时候,他们缓缓开到怀州境内,等待着那位燕地侯爷的到来。
“听说,夏人民风彪悍。”
韩世忠解下马槊,默默地握在手中,他看向赵鹤寿时,发现后者似乎并无忧虑神色。
赵鹤寿抬起他那只左手,指了指周围,掷地有声道:“在辽人,不,在我燕人面前,夏人,就是一帮孙子。”
中军。
那位军司监军派来的使者,在刘陵耳边喋喋不休地吹自家监军和部曲有多厉害。
刘陵微微颔首,道:“烦请贵军为我前军压阵。”
“那您呢?”使者毕竟不是傻子,知道刘陵想先让夏人自相残杀,免得他耗费兵力。
刘陵走下高台,两侧,有亲兵立刻跟在他身旁。
他张开手臂,沉声道:“为本侯披甲。”
当白马被牵过来的时候,看见身披重甲的刘陵朝它走来。这畜生立刻就两眼发直,悲伤地嘶鸣了一声,然后,士卒帮它披上了马铠,最后,穿着重甲的刘陵翻身上马,轻抚白马的鬃毛。
横穿大漠,一路不断地烧杀抢掠和踏灭党项部族,镇远军军中的马匹,已经很多了。
刘陵到了黄河边后,刻意放缓了镇远军的行军速度,让大军得到喘息和调整的时间,直到今天。
至此,能活着走到这里的六千多镇远军战卒,带回去之后,是真的可以试着跟金人玩一玩推手了。
战鼓声轰然擂动。
刘韐和马扩两人都在中军,如果真要他们两个使者也一起上阵厮杀,估摸也得是刘陵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
听到战鼓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中军处,刘陵的帅纛开始前移,直接汇入前军。
韩世忠带着部曲汇入刘陵身边,后者笑了笑,问道:“良臣,惧否?”
韩世忠微微摇头,回答道:
“君执弓矢,吾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能耐君何,若死,夏人必履末将尸首而过!”
刘陵拍拍他的肩膀,提高声音,对着周围的镇远军士卒高吼道:“此战之后,本帅要以数万夏人首级,在他们的都城外筑京观!”
第二通战鼓擂动,怀州一带聚集的守军,和右厢朝顺军司的兵马已经开始了厮杀,战况迅速胶着,甚至前者明明有极大的兵力优势,但是装备差的没法看。
后者都是夏军精锐,一时间竟然高歌猛进。
就在这时候,北面忽然刮起了大风,裹挟着无数沙尘,滚滚而来。
一场沙尘暴要来了。
耳边,不断地有风声沙石掠过,可见度开始变得越来越低,两支夏人军队要么是在沙尘中混战,要么就是干脆后撤出战场。
守军那边,正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在他们的视线中,黄色的风沙已经铺天盖地。
就在这时候,无数沉重的马蹄声开始出现,如同沙尘暴之余,又开始了天崩地裂。一名夏人士卒挥手试图阻挡风沙,听到马蹄声的时候,他勉强睁开眼。
在他的视线里,一个黑色身影出现。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慌忙拿起自己手里的刀,拼命在心里鼓舞自己,试图鼓起勇气。
就在他准备抵挡那一个骑兵的时候,黄色的朦胧烟尘仿佛被一只手残忍撕开。
在他对面,一排排的黑色身影破开风沙,来到面前的时候,他才看见那是无数黑甲骑兵。
无数骑兵从他身边掠过,冲入了夏人的大军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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