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军功爵制，饭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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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时至今日都认为秦始皇是对的，男人就该出去打仗，回到家里成天种地算怎么回事。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要死在田地里。</p>

秦国人，有相当一批人被战争、被制度教育的思维有些激进。</p>

一切的一切，扶苏都了解，都知道。</p>

他做过一切的准备。</p>

但是，等到赵婴亲口问出这个话题的时候，扶苏还是忍不住怒火从小腹处升起。</p>

扶苏质问道：“哪有一个国家的子民，沦落到了要教唆民众去杀人，拿着别人的人头晋升爵位的地步，然后还敢自称这个国家是强国呢？”</p>

这番话，像是锺声一样，狠狠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p>

赵婴不说话了。</p>

王绾听得心头一颤，望着座上年轻的男人，目光幽邃。</p>

他忽然意识到，他该退幕了。</p>

因为时代变了，又变了。</p>

时代是属于扶苏这帮年轻人的了，而他的那一套思维，已经不管用了。</p>

大秦帝国，找到了最合适的主人。</p>

只有扶苏明白他的出口在哪里。</p>

事实上，在过去王绾就一直对大秦帝国的未来感到迷惘。</p>

这个新诞生的帝国，新建立的朝代，按照某些历史规律，它应当还有少说几百年的寿命。</p>

固然曾经王绾为嬴政的执政风格感到担忧，但是扶苏继位后，他一再地消除了这种担忧；可是对于未来，他始终感到迷茫。</p>

只有今天，扶苏说了这样的一句话。</p>

一直苦苦为天下寻找一条道路的他，忽然间仿佛拨开了重重的云雾，看到了希望的曙光。</p>

何止是王绾啊，蒙氏兄弟、缭、张苍、萧何、陈平、冯去疾、赵佗、赵婴、李信，一干人等都在扶苏的问题羞愧地低下了头。</p>

“奴役压迫民众的国家，还能算得上是强大的国家吗？”</p>

扶苏继续问着臣子们。</p>

从六国而来的上卿郑国、缭、茅焦，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都是对扶苏的敬重。</p>

有些话，从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口中说出来，会让人感到缥缈，感到幸福距离他们很遥远。</p>

而这些话，从大秦帝国的至高权力拥有者口中说出来，情况就会变得不一样。</p>

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震。</p>

那层层的乌云之下，经年的阴霾之中，重重的迷雾里，终于有一束巨大的光照射了进来，照射到了咸阳宫的大政殿。</p>

那一刻，悬挂在章台宫门口前的【文成武德】四个字在太阳的光射下是那么的耀眼。</p>

这个世界，永远都需要文科生。</p>

因为文科生能够指明方向！</p>

是的，扶苏他做到了。</p>

大臣们开始唯唯诺诺了。</p>

赵婴脸色发青，他低着头望向冯劫。</p>

冯劫也不说话了，腮帮子鼓得老高。他的父亲冯去疾在最前面坐着，双手微微有些颤抖。</p>

他没想到，年轻脾气暴躁的扶苏会选择在面对他的事情上选择包容。</p>

他也没想到，年轻的皇帝在群臣的质问面前，会选择问这样的问题。</p>

皇帝这么问，其实不是在说国，不是在说它自己的利益，而是质问大臣们，他们这一批人在这个时代到底要怎么制定政策。</p>

难道说，还要用过去那种法子吗？</p>

身为丞相，冯去疾知道作为帝国的左丞相，他的一个决定将影响秦国起码五十年。</p>

冯去疾，他并不是老糊涂。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他心里清清楚楚。</p>

站在这样的位置，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无数人，以及这个民族的未来，中华的未来。</p>

皇帝竟然这么说了，他这个做丞相的，还能做什么呢？</p>

于是乎，出乎众人意料的，冯去疾持着玉圭对扶苏说，“陛下所问，正是臣之所惑。我大秦帝国固然开国已有六年，可是实际上还是延续了战国的体制，使用周朝的礼仪文化。”</p>

“太上皇一心不让我大秦再重蹈覆辙，为的是使天下再也不要有战乱。”</p>

“但是在执政的时候，太上皇也确实铸造了许多过失。只是太上皇固然有失，毕竟还能够给臣等一个明确的方向。”</p>

“如何治，怎么治？”</p>

“军功爵制改不改，怎么改，其实根本是要看陛下打算日后治理天下。”</p>

“既然今天朝堂上陛下和臣等开诚布公议论此事，不如请陛下直言，告诉臣等，陛下执政，日后这大秦帝国到底要以一个什么目的去治理民众。”</p>

“陛下反对愚民抑民之术、反对压迫、反对严刑峻法。”</p>

“那么请问陛下，您到底打算怎样治理民众呢？陛下学贯古今，才学广博，这个不假。那陛下应该清楚，民一旦富裕了，必然贪婪，必然不满，必然生祸。”</p>

“民一旦放开经商，必然放贷，必然溢物价。而农夫也将无心生产。”</p>

“陛下难道要像孔子那样，打算把每个人教化成圣人，明知不可为而强行为之，随后去实践天下大同的理想吧。”</p>

“请问陛下，这世间除了压迫，还有什么方式能保障民众得到被治理？”</p>

也许，有没有一种可能。</p>

冯去疾根本就没有错。</p>

他只是站在极其现实的角度去思考这一切问题。</p>

他和扶苏之间的矛盾根源在于双方的立场不同。</p>

一个要给天下人争取利益，一个要给天下世家争取利益。</p>

冯去疾公然和扶苏在朝堂上讨论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大臣们一个个都跟着僵硬了。</p>

是的，有那么一刻，在朝之官都感觉时间静止了。</p>

所有人都望着扶苏的嘴。</p>

所有人都把耳朵高高竖起来，想要倾听他的话。</p>

所有人都在等待，扶苏将要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p>

陈平的眼神也悄悄地递过来。</p>

就是说，陛下想要建立的国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p>

又或者，在陛下眼中，到底什么样的国家，才是一个真正的强国。</p>

军功爵制的改革，无非是对民众获取爵位利益方式的调整罢了。</p>

大家都知道，仗肯定还要打。</p>

不军功封爵，就一定要制造别的方式封爵。</p>

那么请问，要以什么为纲领呢，要以什么为标准呢？</p>

今日军功爵制若是改了，日后经济制度必然跟着有所改动。</p>

不为什么，军功爵制这名字整的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说点糙话，其实这个制度本身就是给秦国人创造饭碗的制度。</p>

军功爵制，饭碗而已。</p>

换言之，军功爵制本质上是几十万人的吃饭方式，几十万个家庭的吃饭方式。</p>

一个国家的人，有一部分人种地，有一部分要打仗，打仗吃饭，打仗升迁，这样国家才能有流动性。</p>

扶苏的目的不是让大家没饭吃，这大家都知道，而且他想要让大家吃得更好，所以大家才欢迎他。</p>

但是他既然想要给大家换饭碗，那相应地这锅灶换不换，饭碗怎么换，换陶瓷碗还是金饭碗对大家有意义吗？</p>

大家想问的是，以后底层民众，到底怎么升迁？</p>

你扶苏既然说的这么好听，那么你到底想要让民众成为一个什么样子。</p>

这话说不明白，否则这个活，就是原始天尊亲自下来，照样也干不出效果。</p>

在大秦，官僚制度和体系相对完善发达，大家都知道，臣子们就是给皇帝打工的。</p>

打工人也有打工人的爵位，我既然做了这个丞相，我肯定要给你好好干事的。</p>

这个觉悟，无论冯去疾王绾，每个人都是有的。</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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