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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辛侯殿下!”剩余不多的人里,有眼尖的认出阿喾,大声叫道。

顿时,斗兽场所有人吓得卑躬屈膝,匍匐在地,声音参差不齐的道:“草民拜见辛侯殿下。”

管事的嚣张气焰也不复存在,扑通一跪,抖如筛糠:“小的不知辛侯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你们离戎氏好大的胆子,竟罔顾我轩辕法度,私设斗兽场地,还敢明目张胆伤害皇家子女!”

管事大惊失色,王室子女?难道刚刚和他们对打的少年,也是宫中的哪位殿下?思及此,管事的脸就一阵煞白。倒不是他惧怕这个辛侯殿下,虽然这位辛侯殿下五岁便受封于高辛,但他始终是个孩子,不足为惧。他真正惧怕的,是他上面的那个人——轩辕王玱玹。都说玱玹是个极其护短的主,若他知晓离戎族让人攻击他的子女,只怕离戎族离灭族的日子也不远了。哪怕不灭族,离戎族的产业也将再难以为继。而族人为了保全根基,八成也会将自己推出去担下所有罪名。

管事战战兢兢的道:“殿下息怒,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各位贵人,还请殿下饶恕,再给小的一个机会。”

阿喾望了一眼受伤的满满,看向管事的眼眸里结上一层寒冰。

管事擅长趋利避害,逢迎讨好,他主动认错,博取同情:“辛侯殿下待人宽厚,仁心草木,望殿下再给小的一次赎罪的机会。”

阿喾一身寒霜气势太过让人惊惧,他冷哼一声:“父王严令再三,禁止私设斗兽场让妖奴进行死斗,你们离戎族倒是好得很,胆敢公然违抗君王之令,视国之法度于无物。”

“殿……殿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啊,离戎族除了百年来的赌场基业,其余并无所长,若不偷偷开设斗兽场,只怕我们连生存都成问题。”

阿喾面容冷峻:“一派胡言!且不说父王近年大力扶持你们离戎一族开辟茶绸生意,光你们离戎族这些年开设赌场赚的钱,只怕十个离戎族近百年也花不完。明的不用说,暗的大家也心知肚明。说得太过明白,反而失了体面伤了和气。但若不说清楚,却总有人想钻空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轩辕律法。”

“小,小的不敢。”

“依目前看来,就没有你们不敢的!”阿喾黑眸微沉,冷冷道,“来人!”

隐藏在暗处的影卫显身抱拳:“殿下!”

“将此事呈报父王,由他亲自定夺。”

“是!”影卫领命退下。

管事不停磕头:“请殿下息怒,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一定痛改前非,向各位贵人负荆请罪。”

阿喾背手站在一旁,神情无波。他今日来,任务之一就是要将离戎氏的地下斗兽场一锅歼灭,即便没有火凤的出现,他也会寻由头故意制造事端。

“你……没事儿吧?”火凤惴惴不安的询问。

满满听到火凤的声音,立马皱眉捂着心口,语气极其“虚弱”的蹲下身子:“唉……刚才……没觉着,现在突然觉得……心口……好疼。”

“你……伤的不是后背吗?”火凤指着满满的背,圆眼微睁。

满满表情看起来异常“痛苦”:“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况……我这伤口离心脏还那么近!”

“那……那怎么办?”火凤信以为真,心微微一紧,一脸愧疚,有些手足无措。说到底,他也是为自己而受伤,不闻不问,不合道义。

“我……我也不知道……兴许……你扶着……会好受些。”火凤闻言,急忙扶起满满,满满弱不禁风似的搭着火凤手臂站起来,又侧眸望向涂山塬,暗暗眨眼:“兄长……我……是不是快死了?”

涂山塬的眉峰跳了又跳,无语道:“你……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怎么会?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吗?”火凤面色一惊,又有丝疑惑不解。

满满表情夸张:“这狗嘴……有毒……”

斗兽场外,上巳节四处还在欢歌笑语。仅有逃出来的人群引起一阵骚动和窃窃私语,须臾,就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月月一路狂奔,心怦怦狂跳,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解救困顿少女的勇士,心脏也止不住的为鲛人重获自由而引吭高歌。

不知不觉,月月已抱着鲛人跑到一片荒芜的郊野。周围野草蔓蔓,夜风习习,远处火树银花,璀璨无比。

鲛人白皙的耳尖已经红透。他羞赧的咳了咳:“那个……后面已经没人了。”

“啊?你说什么?风大,我听不清!”月月边跑边问。

鲛人轻笑:“我说……我们已经安全,不用再跑了。”

月月这回听清,顿住脚步,呼吸急促的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她深深舒口气,放下了心:“累死了,终于甩掉烦人的双头狗了!”

鲛人的脸颊通红,不自在的说:“放我下来吧!”要是同类看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丫头抱着,指不定要笑掉大牙。

月月望了眼鲛人漂亮的鱼尾,四下环顾一圈:“可这儿没有水啊!”

“无妨!”

鲛人语落,赫然从月月手里浮起,月辉霎时如流似萤,从月牙边缘流泻而下,缠绕萦纡在鲛人身上。鲛人漂亮的鱼尾在星芒中逐渐蜕成双腿,皎洁的月华也凝聚为雪白的鲛纱,披在了鲛人身上,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

月月星眸潋滟,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鲛人,那抹白仿若深深烙进了心间。

“谢谢你救了我。”

耳边传来鲛人干净轻柔的声音,才将月月的注意拉回。

月月结结巴巴道:“不……不客气!”她听闻鲛人上岸,鱼尾会变成双腿,却不知他们变身的样子,也这么美,一时竟然看呆了眼,失了神。

“你……叫什么?”

“月月。”

“月月……”鲛人喃喃自语,思绪游离,似要将这两字刻进心里。

月月歪着头甜甜笑道:“那鲛人哥哥你叫什么?”

“我……咳咳……”鲛人似是扯到伤口,蹙眉轻咳起来。

“鲛人哥哥你没事吧?”

“皮外伤而已,回去养一段时间就行。”鲛人扯唇一笑。

“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没事?”月月想起他满身的鞭痕,紧拧秀眉,心里不是滋味。她抬手,以指为刃,划破手心。

“你干什么?快住手!”鲛人连声轻呼。

但月月充耳不闻。她左手掌心不断流淌出嫣红的鲜血,右手运转灵力,片刻后,鲜血凝成一颗血丸。

月月笑眸弯弯,将血丸递到鲛人面前:“鲛人哥哥,你快把它吃了!”

“你的血?”

“你试试就知道了!”

鲛人眸光微动,他接过血丸,放入口中,咽了下去。顷刻间,一股暖流游遍全身,身上的伤口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生肌。鲛人惊诧的撩起袖子,手臂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返本还原,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这……”

月月一脸得意:“神奇吧?”

而鲛人却忽的眸光一暗,拉住月月手臂,凝视着她清亮的眼睛:“日后不可再用自己的血救人。”

“哦……好……”月月愣愣回答。爹爹也和自己说过,绝不能暴露自己特殊的体质,否则容易招来祸端,人心狡诈,必须得时刻警醒,保护好自己。

可是,月月一看到这鲛人,她就把爹爹的话皆抛到了九霄云外——美色误事,实乃自古真理!

蓐收接到玱玹命令,马不停蹄的赶来中原,查封了离戎氏的地下斗兽场。也放了被关押在其他密室的妖兽。

军队的动作扰了上巳节的清静。

待小夭和相柳赶到时,仅看到一只如火的凤凰飞往夜空,她的背上,还趴着一个捂着心口哀嚎的少年。

“满满!”小夭以为满满被凤凰掳走,心急如焚,双手结印,手心腾的窜出一条满是桃花的藤蔓,直直冲向空中的火凤。

相柳看到满满狡黠的样子,用灵力击开差点打中火凤的桃藤。

小夭不解的望向相柳。

相柳薄唇一挑:“放心,他没事。”

如流星的灵言信倏地坠到小夭与相柳面前,像卷纸一样展开——爹,娘,别追,别找,我要去追寻我的春天。

小夭无奈叹息,她实在想不通,满满这模样,到底是随了洒脱不羁的防风邶?还是吊儿郎当的自己?

满满俯望了一眼逐渐变小的人间,唇角微扬,火凤一回头,他又即刻捂着心口呻吟。

“哎哟……好痛,你慢点儿飞,我头晕。”

“满满,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到从极之渊去,那里的水可解百毒。你很快就会好的!”

“好,慢点儿,不急……”满满的眼角溢出笑意。

火凤蓄力,越过千重山,冲破万层云,朝从极之渊飞去。

海面静影沉璧,星月交辉。月月和鲛人坐在白羽金冠雕背上,咸咸的海风轻轻拂掠。

“原来你是北冥的鲛族,难怪我从未在海里见过你,不过你顺着大海一路往北的话,也能到你的家乡。”月月指着大海的北方说道。

鲛人唇角动了动,片刻后说道:“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不用,鲛人就应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海里。我这人也散漫惯了,不喜欢束缚别人,也不喜欢被束缚。况且,我救你是举手之劳,报答什么的,就不必了,不如就交个朋友。”月月灿烂一笑。

鲛人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熠熠华光,缓缓说道:“好。”

接着,鲛人掌心凝聚出一颗红色珠子,上面布满鱼鳞状的纹理:“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月月伸手接过,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举起,透过月光细细打量。

“这是我精血凝炼而成的鲛珠。”

“精血鲛珠?”月月看了看鲛珠,又瞅了瞅鲛人,急忙将珠子塞回鲛人手中,“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月月早就听闻北冥鲛人一族把精血鲛珠看得同自己性命一般重要。而这刚见面的鲛人就把鲛珠给了自己,这让她如何敢收?

“你……不喜欢?”

月月连连摆手:“不不,我很喜欢,可是我听说鲛珠对鲛人来说意义非凡,堪比性命,所以我不能收。”

鲛人沉默不语,手一拂,鲛珠便化成精致的吊坠。鲛人修长的双臂绕过月月纤细的脖颈,将吊坠戴到了月月颈间。而后轻声说:“就是意义非凡,我才想送给你。如若不行,日后你答应我一件事便行。”

月月愣愣望着鲛人清透的眼眸,无意识点头:“什么事?”

鲛人冰蓝的眼眸微微动了动,没解释,也没给月月拒绝的机会,便纵身一跃,搅碎了鳞鳞的星海,破开了水面。一条闪闪发光的巨大蓝白鱼尾倏尔从海面仰起,瞬间又没入海浪之中。

“哎……你还没告诉我什么事呢!还有你叫什么?”月月冲着海面大喊。海面却空空如也,仅有一层一层的海浪不断往前推移、更迭。

月月驻足片刻道:“喳喳,我们走。”

白雕飞远后,鲛人浮出海面。他抬手抚上心口之处蓦然生出的嫣红印记,形似花朵、纹如鱼鳞。

“月月,你的血竟然给我种上了鲛人印记……”鲛人喃喃道,蓝色琥珀般的眸里像是银河泛起阵阵涟漪。

北冥的鲛人,只有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侣,才种得上鲛人印记,而后彼此交换精血,作为定情信物,代表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

冬将尽,花欲启。数十个春秋,风月未休,回春堂依旧。

“大娘,这药您拿好。”一个清素如菊,艳若桃李的妙龄少女将病人送出门外。颈间轻轻晃动着一颗纹如鱼鳞赤如血滴的鲛珠。

一只白羽金冠雕从远处越入屋顶飞下,幻化成俏丽可爱的少女,她气喘吁吁的道:“阿姐,阿姐,那北冥的鲛王又来求亲了!”

“喳喳,我看见了。”少女红唇微扬,缓缓绽开一抹笑意。

“月月,你给我的承诺,该兑现了。”树上桃花徐徐绽开,树梢的光晕下,有一君子,卓然而立,玉骨冰清,湛蓝的眸里像是海面升起的皎皎明月,泛起柔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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